星沉玉冷(5)(1 / 1)
我第一回见这位谭国师,已是在二十几年以前,那时我才十岁多,刚刚在官场挂了名。谭国师那时的样子,我已不大记得。
这回老岳父李建勋染病,百药无灵。他的手下人挂出招医榜。竟找到一个自揭榜文的道士,来人自称是号羽客金仙的谭紫霄。李家召医的管家不能分辨真假,而李大人一心只求痊愈,是不是真的不重要。一来二去之下,道长问出李建勋原来得的是心病——干亏心事儿了。老李大人早年有个下属叫米德耀,因做事触怒了他,被他亲自用马鞭给活活抽死了。当时父皇正在整顿风纪,对与徐氏有关的亲族查得分外严格。当时李建勋这厮为了保住自个儿徐氏驸马的宝位,为了隐瞒自己杀人的事实,他把人扔进了自家后院一口隐秘的井中,并事后找人把井给填了。
事后他想起这人跟他多年,又念及他过往许多好处,总觉得这下属的冤魂未宁,又不好对别人说,所以疑心生暗鬼,得了这怔忡之症。发作起来,心动加速,生不如死。这个道长十分了得,他自找到了李家废井,装神弄鬼一番后,再去寻李大人。清清楚楚地把他的恶行说了,一向刚毅的保国功臣李建勋,竟然唯唯诺诺地伏在谭道长的脚下哭得很伤心。李大人瞒着父皇和众大臣,在家里做了好几天法事,兼以每日修身养性,再辅以谭道长独创的正心法和秘药,他的病自然就好了。
好了以后的李大人,自然要对回府探病的爱女李玉涴说起谭道长的神术。再加之如今时过境迁,李老年纪也大了,也就把当初的错事抖搂出来。李老确实说过叫玉涴保密,可玉涴是个实诚人!我问她李老的情况,她三两下说出了谭道长,一听可能有谭紫霄的消息,我赶紧追问。几句软语温存下来,木头对我戒心全失,把她知道的都说了。我立马决定,在父皇当年召见过谭国师的迎仙殿,召见一下谭紫霄。
大殿金壁辉煌,夔龙鼎中龙涎香气氤氲,丹墀之下,道人白衣鹤氅,自有一派仙风。那样一个人,朝中除了年轻时就俊逸不凡的周宗周大人之外,论样貌气质,当是无人能及。看此人年过四旬,但额上项下却无一丝皱纹。秀目长眉,丰颊广额,颏下三缕长髯,无风自飘,真正称得上鼻如悬胆,唇如施朱,关键是此人长身玉立,步履轻盈,行动有如飘云,毫无一星老态,连我这个后生都在心里自叹弗如。我问了谭国师的年齿籍贯等事,他一一对答如流。我亦并不疑他,挽了他手,请他在通明苑用斋宴。请了初愈回朝的李建勋并宋齐丘宋国老来相陪。
饶是我为唐国君主,在他面前不敢造次。只请他再住紫极宫,须知紫极宫原就是为他造的。待他午休过后,我亲访紫极,又与他饮茶,才对他婉转提了定云和星儿的病。
谭紫霄饮了一口阳羡茶,慢悠悠地吹着,徐徐说道:“王修容娘娘的病,需用贫道早年炼制的一味修元丹。炼法虽不难,贫道也曾传给两个劣徒。只是,这修元丹第一需以本门内力化开,且若此药予以无道门根基的病人服用,并不是长法,依如此重症,最多只能旬日而已啊。”
我听这话,心凉了半截,看来星儿的病,已是无解的了。我眼圈一红,举杯灌了两口热茶,叹息一阵,又再与他说了定云的情形,我对他也不抱什么指望了。
道人道:“牵情蛊,原是贫道年轻轻狂之时,偶然得知师兄天机子与师妹相好,为要整治师兄,便在他调配的龙脑香里加了料。此酒,若二人对饮,均不动情者,不但于人无伤而且还能护气保元;但一旦动情,就会乱人内息,就是二者互相猜疑一下也是不行,极处,致人颠狂。贫道虽创了这蛊,却并不会解。但至于皇上所说的绕指毒,只不过是七星海棠剧毒随进胎里的一点残余而已,在病人死去之前,你要想解它,易如反掌……贫道曾向家师习得……您附耳上来。”
听得谭国师在我耳边所说的话,我的脸上一阵阵发烧。原来解法竟是这般,若是别人,只要摆出我李璟的名号和身份,那都不在话下,可若是定云……哎,与她欢好,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