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底花(2)(2 / 2)
次早起来,闻黛服侍定云妆饰了,我正要与她同上云鸾车,定云问道:“怎么汐萍的伤还没有好么?”
闻黛道:“怪她气性大,因受了辱,羞于见人。”
定云白了我一眼道:“这小徒向来不喜道装,一向冶艳。我原要管她的。只不过常言道‘打狗看主’,宫里主子们的意思,小道已是明了了。今日这个热闹,我便不去了。”
我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强笑了一下道:“钟后治理后宫,也有不易。况又当着母后,不整规矩,也怕太后道她无能。你也别太小器,今日让她与你敬酒赔礼就是了!”
定云红了脸,嗔道:“左右你们是一家,小道是外人,委屈死了也是命里不济罢了!”
我道:“你又说这赌气话了。你瞧,云鸾车备了多时,我上朝的时辰也在眼前了,你就不起怜惜车夫的心?巴巴地叫人家等我们半日。”
定云听了,才跟我挽手出来。她的长甲上染了淡粉花汁,自与初见时不同,我亲自撩了竹帘车帐,她先进去,我则喜滋滋与她并坐了。见长街上尚无甚人烟,只有几个摆摊卖云吞、馍馍点心的。我因嫌燕云馆膳食不精,倒想带她到宫里去用,谁知定云道:“我就爱这个馍,从小到大常吃的。”我叫人买了两个,见她吃得香甜,像个孩子。我便也吃了,一口下去,淡如白米,哪里吃得!因怕拂她的意,也硬着头皮吃了,多吃几口后,倒觉也有些香甜滋味。
正走着,忽听见长街上有个邋遢乞丐作歌道:
子不子,母不母,道士临朝朝与暮,登天青云步,汝非汝,吾非吾,金银出自炼丹炉,一凭群芳妒。
我听这词似不怀善意,叫宁安驱赶了这厮。谁料这厮却留了一根竹棒子在路中,我心下狐疑,便吩咐住了轿,叫人捡了来,与定云同看时,见上头竟刻着前朝北周宇文毓的一首诗:
玉椀承花落,花落椀中芳。酒浮花不没,花含酒更香。
定云明眸暗转,细细忖度道:“一根讨饭杖上,刻这样清丽的旧句,必不是方才那人所为的。”
我道:“是有人暗指盏花的名字。我记得当年盏花说过,她的闺名,正是为爱此诗而改的。方才那乞丐口中念几句,大有含义,瞧那人气质,他也是受雇的,找了来也问不出什么的。你不必多想,便有什么朕也不怕的!”
定云脸色变了一变,一手摆弄腰间佩玉的穗子,良久,说道:“这宫里头去不得,那吴太医的死,可有什么眉目了?”
我道:“萧俨与大理寺的人正在查,想来吴太医跟着父皇的时候,总也有些仇家,有人暗地里放毒害他,也是有的;再者,那凶手也可能是冲朕来的,父皇在位时仇家极多,别国都不是好相与的,定有恶徒暗地里盼朕有个好歹,唉,这个龙位,当真不是好坐的。”
定云脸带忧色,声如叶浮于水,“你可要仔细呢。”
我听了触动衷肠,知道她时刻惦念着我,心里畅快,只觉马蹄也轻快了,倾刻已然到宫。群臣早已会集,我已迟到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