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招魂(4)(2 / 3)
孙建国边说,边夹起一粒眼珠咬到嘴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住俞瑜。咀嚼声里汁水四溅。
嚼着嚼着,那张脸慢慢就脱了人形,腐烂的牙龈大张,还在咀嚼的嘴里有被咬掉半截的长虫慌张逃窜。明明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你就是知道,他在笑,心满意足。
俞瑜觉得自己疯了。
玻璃倒影里,餐厅服务员脸上还是一副恹恹的神色;老板娘在前台算账;隔壁店一对正甩着膀子对骂的,吐沫横飞满眉戾气;孙建国吃菜。一切都那么正常。
可眼前,绞成团的毒虫在盘子里撞来撞去,寻不到边界。
有一只逃过了孙建国的筷子,掉在桌上,拧曲的脚向上簇动着。它左右扭动着翻过身,飞一般向俞瑜爬去。
俞瑜只觉得指尖一阵痒麻,那麻一路上攀,手指,手背,肘弯,上臂,脖颈,很快就到眉心。
停。
猛一下刺痛!
有什么,钻进了他的脑子。
萤蠖(huò):鬼域之虫,似蜈蚣,喜食脑髓,能造幻境。
俞瑜死了。
一张嘴微张着,似要喊些什么,却来不及。
他人生最后的走马灯,奇异的既不是第一次离开大山,被俞青接到身边的那段时间;也不在见证了他第一本画集出版的那间地下出租屋。他退学后只身前往上海,边在餐厅打工边画画,好不容易才熬出了头。
他走啊走的,回到了那个他长大的小山村。
在老家的时候,要是有人横死,得在那人脸上盖一块黑布,上面描满密密的红。往后山送葬的时候,村长会领着全村的人一起咿咿呀呀地哭魂,连得快了,几层又几层,几重又几重,压得人心慌。
他最后一次回村子,是为了哭他阿妈。
“阿妈——阿妈——”他似乎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是什么?
外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吵嚷起来,好像是本来吵架的两个商户咬在了一块:肩膀、大腿、眼睛,牙齿不够,就用手,去挖、去撕。溅起的血花像儿时下雨天,一脚踩到看不清底的水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