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管事幕僚(1 / 1)
陈予望的管事赵叔赵修平回到自己屋里,午间闷热如火烤,赵修平因早年风寒入骨得了痹症,极少用凉水,冷茶都不多吃。岭南路炎热,他腿上的痹症倒不常发作,唯独转天的时候不好过。
他原是宁国公陈德润的幕僚,陈家二房执意入京的时候,宁国公让赵修平跟了弟弟,就是陈予望的父亲陈可允。这次陈予望要跟魏王来广南路,赵修平便求陈可允一起跟过来。
赵修平跟着入京时已年近四十,陈可允对这个幕僚不甚重视,常觉得他做事只求稳妥,原又是他大哥的人,便时常将他晾在一旁不甚理睬。这次来广南路赵修平已经五十出头,幕僚都嫌广南路远山高,魏王被官家遣至广南路,不管是不是罚,他到底是离京万里了。赵修平主动请缨时,陈可允也没其他选择,想着他万事求稳,对儿子平安有益无害,便允了。
陈予望跟着魏王,已经算是个尾巴,这尾巴还有幕僚实在说不过去,便安了个管事的头衔,倒因此时常可以跟着陈予望出门。来了广南路这些日子,赵修平跟着去市舶司次数最多。从重印铜钿到抽解和博买,他都了解了个遍。
京东路陈家号称天下第一家,历经百朝屹立不倒,不显山不露水,可笼络的人才就不是其他世家可比。赵修平本身就是师爷世家,他自幼聪明尤擅钱粮,原本考了定州曲阳一个小吏,想接自己一个远房表妹过来。他与这个表妹自小青梅竹马,早就定了婚约,只等他安顿好了便娶过来,日子定在十月里,赶着腊月前成亲。
谁知道表妹过淮安时候落了水,北地十月已去了秋燥,救起来已染了风寒,硬是抗到了曲阳,见了她这表哥才咽了气。表妹家里父母只得这一个女儿,看着赵修平自小聪颖有担当,想着女儿嫁给他知根知底,不会受气。可谁知道路上出事竟没了,连女儿最后一面都不曾见,一两年里也相继而去。
赵修平觉得他表妹这落水落得蹊跷,私下查却不得其所,做满两年便辞了差事,到处奔走不得其门,心灰意冷投在了陈家。宁国公虽不入仕,族中出息的子弟众多,一向不拘人才。可家族大了难免有枯枝,陈家便广设族田义庄,这些都在宁国公手里打理。赵修平擅钱粮,便跟在宁国公身边。
及至赵修平跟宁国公请辞去京师,宁国公与他宾主相得,也知道他心里的念想,便将他这个弟弟陈可允的为人脾气说了,怕他去了也不得重用。赵修平知道主家是为他好,只是这些年郁结于心,若再不尽力一试,怕无面去见表妹一家。
赵修平年纪略长,为人和气,又无牵无挂,手头大方,在市舶司里比陈予望还有些脸面。他原本就是钱粮的好手,看了这些日子,大约也猜到官家让郑以驰来广南路的原因。广南海港海外珍奇宝货,吸引天下坐贾行商,税收之丰可谓帝国钱袋子。让魏王来协助税收,怕是官家有了用钱的大去处。
海运困难重重风险极大,除了海上天气变幻难料,人祸也不少,海匪首当其冲。各地驻军海商指望不上,毕竟也只有海匪上了岸,鱼肉靠岸船家百姓,驻军也才出动剿匪,极少的驻军船只也只够守边而已。
而广南路设市舶司以来,税率即为二分,均为实物缴收。市舶司转转手,出售变现,所得钱银是此次重铸铜钱的主要来源。
官家若想这钱袋子充盈,一是要降低海运风险,二是要增加关税额外收入。前者,怕是要想法子坚固海上巡检力量以护海商周全,以保海运顺畅。后者,赵修平想,这百分之二十的税,现法是无论何种货物统一征收,或许,可以变一变。
赵修平这些日子看下来,魏王表面上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实则心细如发极有城府,跟他那个人称郭二的表弟一脉相承,只不过年纪比郭清大几岁,更显得大气沉稳。当初甫一到别业,郑以驰身边的小厮云山就亲自过来,说要单独给他寻个小院。赵修平知道,魏王这是早就看出来他不是什么管事,让云山点出来,颇有敲山震虎的意思。
赵修平叹了口气,躺在席子上,他家主子,从陈可允到陈予望,哪儿能算得上什么虎。倒是宁国公陈德润若愿意出手,倒还有一搏之地。可陈家二房,鲁钝而不自知,想伸手又不得其法。陈予望倒还有赤子之心,他做幕僚的,定要尽力保他无恙。而自己的事,唉,看机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