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 / 3）

诊室里已经亮如白昼，小瑟却还是觉得不够，她把烛台移到离妙香更近的地方，屏住呼吸盯着妙香的眼睛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的闪动。

也许是叶容与和小瑟的感召太过强烈，妙香如朝雾一般纤浓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不知她用了多大力气终于让自己的眼珠猛地转到斜侧，她死死盯住一个地方，再也不动，嘴角流出涎水的同时又发出三声含糊的“唔、唔、唔”来。

叶容与心念一动，让开了几步，顺着妙香目光的方向锁定到一整面墙壁的药斗上，双目飞快地扫过每一个抽屉上面的药材名称，不到片刻，他的眼睛便从整整一百六十个小抽屉里筛出最奇特的一个，只有这一个药屉外面没有任何标记。

叶容与一个健步冲过去将药屉拉开，取出里面一只巴掌大的红木药盒，打开盒盖，里面正中心的软座上赫然有三颗黑色的丸药。

叶容与凑近鼻端一闻，一时又惊又气又急，声音不可抑制地发抖“你怎么、你怎么把它做出来了！当年你明明答应过我不用这副方剂的！此药至寒至毒，功效多大副作用便有多大，实乃狼虎之剂不可服用，你多年来受病痛折磨又为攻克医理日夜煎熬心血，原就经元大损难有常人寿数，若再服用此药。”热泪扑眶而出，叶容与说不下去，癔症治疗不可急药强攻唯有扶正培元循序渐进，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叶容与决然地将药盒阖上，回到诊台边，他和蔼地对上妙香的眼神，轻声说道：“阿妙，这次你必须要听我的，安下心，不要乱，我这就叫他们前来会诊，以前那么多次都能转危为安，这次咱们一定能想出办法。”

妙香的眼珠浮乱地闪动了几下，一颗眼泪从右眼角滑下来，她急促地呼吸抽着气，以此表达自己的坚持。叶容与沉痛道：“阿妙，什么都不及你的性命重要，你这么做等同于是要了阿源的命，他绝不会同意你做这么危险的尝试，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说罢，叶容与冷下心肠转身就走，身后一道微弱的力量却迫使他不得不停下，他回头，看到令他无比揪心的一幕。妙香不知什么时候攥住了他衣袖一角，这只手不像是她的手，她的手纤细漂亮，稳健灵活，是完美无瑕的医师之手。而攥着他衣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每一个骨节都异常明显的突出来，每一根指节都弯曲成诡异的样子。

叶容与是最了解妙香的人，她是隐忍顽强的却也是敏感脆弱的。她的自尊、她的固执即便没有这诸多迫在眉睫的要事，即便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师，她再也不能容忍自己又一次成为一个“累赘”，她再也受不了别人日复一日的“照顾”，她不愿意再回那个密闭的铁桶。

她不是在跟他商量！

叶容与脚下一软，瘫倒在诊台边，他抬起潮湿的布满红血丝的双目看着屋顶，愤怒、无奈、悲恸、悔恨、无助种种情绪在他眼中胶凝，他好像是在看着谁，再无声地质问着什么，药盒被他死死按在胸前，他的胡须不住地颤抖着，最终也只有一声压抑不住的悲咽从嘴角滑出来。

寅正，惊岚殿。侍从把叶容与引至正殿大厅让他稍候。叶容与揭下黑色斗篷的风帽，厅中只有四下燃着几盏豆火，但却毫不昏暗，星夜天幕透过高峨的五彩琉璃穹顶，将一道道璀璨而又柔和的光芒投映进来，整个厅中流光溢彩幻影憧憧，令人仿佛置身于星河之间。

叶容与来过惊岚殿几次，无论黑夜还是白日里，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叶兄。”清风面色疑惑地大步入殿，他虽已年届六旬，发鬓斑白皮肤上生了许多深刻的褶皱，但身形稳健，并不显老态。两行掌灯侍从随后鱼贯而入，轻手轻脚地将殿中数盏灯台点亮。

叶容与回转两步，上前躬身执礼：“深夜搅扰长老安眠，还望长老恕罪。”

周到的礼数似乎让清风有些不悦，虚扶了一把，一甩右衽负手而立，目光也从叶容与身上滑至他的头顶上方：“什么了不得的事，非要这个时候把人叫起来见你。”

叶容与抬起头的，还未说话，就见清风眼神一缩，稀奇不解地道：“算起来上次你来给我请平安脉至今不过一个月，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发鬓花白面色憔悴眼窝深陷，人瘦的连额上的青筋都明晰可见，这可还是那个注重保养的叶容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