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午(3)(1 / 2)
建平见素华没有继续争辩的势头了,也就不在多说些什么,只是夫妻间的气氛到底还是尴尬到了极点。他不是个多么能说会道的人,从前吵架也是,现在吵架也是,很多时候想跟妻子道个歉,却无从开口。而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他还觉得如果自己先服软,这是很没面子的。
建平肚子实在是饿的不行,也不顾尴尬了,过去端了鸭血汤来喝。只是勺子刚进嘴的第一口,便眉头紧锁,像丢开烫手的洋山芋一般连忙将那碗鸭血汤放下,“太咸了,你不是跟大嫂学过怎么做饭吗,怎么还和以前没有区别?”
素华沉默无语,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说出口,但此刻却不知道怎么发挥舌头的作用,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也许在丈夫眼里,自己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妻子。她唯一能带给他荣耀的话,就是那份工作。说出去别人都知道建平有个教书育人的妻子。
二人相对无言,安静的仿佛能够听到空气从耳边流淌过的声音,直逼得人窒息,连厨房里尚未拧紧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一滴,两滴,三滴。
素华蓦然想起他们夫妻之间很早前的岁月来。她的家庭也并不富有,作为家中姐妹最有成就的一个,她和建平一样是父母的荣光。素华与建平的结合看起来简直像天造地设的一样,二人骨子里所具有的韧性也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就是因为彼此方方面面都太像了,许多的烦恼忧愁才滋生蔓延。婚后的日子平静的就像一潭一丝风都没有吹过的湖泊,二人相敬如宾,却也总感觉少了些许情趣。但素华觉得这段婚姻没有一丝可以挑剔的地方,缺少激情但胜在朴实。一个女人有这样的姻缘,该是很满足的了。日子悠悠地流过,仿佛小溪里平静的水流,一日日的看着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到底每天都是不同的光景。而建平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缺点,素华也是在长久的相处中才感受到。但人哪有完美无缺的呢?许多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若是搬上台面来,总归伤害的是自己和家人,不值当。素华在众人口中都是温柔的代表,说话永远那么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对长辈恭敬有礼,对小辈疼爱有加。但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偶尔也会羡慕别人。比如陈念,她总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有的时候教学压力和生活压力一齐堆在自己头上,素华本想找建平倾诉,但他日理万机,自己的烦恼到他耳里会不会成了不值一提的琐事,倒显得自己抗压能力这样弱。于是每到这时,素华便会意识到,他与建平夫妻之间似乎很少说过心里话。相敬如宾是好,可也不好,夫妻之间若处的和上门做客的客人一般虽然表面熟络,内具有一层朦胧的距离,也是可悲的。无人倾诉时,素华蓦然想起丽梅,这个朴实的女人。为着很少去嘉定的缘故,素华与丽梅的交往也不甚频繁,只是和芬芬带给她的精明不同,丽梅身上却是一种真诚,以至于素华愿意在这个关头同她诉说,她也的确给予了自己希望得到的帮助。
素华思绪万千,直到女儿的哭声将她拉回现实,也打破此时尴尬无言的气氛。
夫妻俩连忙循着哭声跑去,却见清冉蹲坐在楼梯角的小水池边,盯着泛起圈圈涟漪的水抽噎。
这水池处原是房子开建时计划作一楼卫生间的,但为着清冉的爱好,建平便同意将此处改建成一个九平方米左右的水池,养些鱼虾,权当陶冶性情了。
素华蹲下来,“阿冉怎么了?”
清冉只是红着眼睛,看了看父亲,再看着母亲,终于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吧,只一味地哭泣。
建平最不愿意看到女儿只会哭,他觉得这是女性一贯的毛病。但是现在女儿那么伤心,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望着水池里渐渐浮起来的一只翻着肚皮的乌龟,心中便明白了,“阿冉,你是不是难过小乌龟死了?别哭,爸爸现在把它捞出来,我们一起好好处理了它,明天爸爸给你重新买一只乌龟,这次我们好好养。别哭了。”
清冉点点头,牵着建平的手站起来。
丽梅听素华诉说了半天,心中为她不平。从素华最近几次的倾诉中,丽梅越发觉得健平是跟自己的丈夫建勇一样的人,只不过他不那么容易被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