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亮的月亮（1 / 1）

苏晓年手术那晚，辛达尔早早的就睡了，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麦当劳睡得太迷糊了还是因为天气确实太热了，辛达尔晚上九点多就困顿的不行。被林征反复催促上床睡觉之后，辛达尔没有陪在客厅加班画图的林征，便独自去睡了。

辛达尔的工作是在家写文章，网络文章，也就是大家看到的帖子啊、新闻看法啊、公众号之类的文字内容提供者，可以算是自由职业者。其实，辛达尔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写小说的作家，但是，在网络小说的大潮里，她那些干瘪的作品总是没有什么水花，连一本签约都没有。毕业这么多年来，迫于收入压力，辛达尔每天都会写相当数量的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文章来换取微薄的稿费。所以，每天晚饭后，辛达尔和林征偶尔会散个步看个剧，但更多的是两个人一起在客厅工作，林征加班画图，辛达尔就以陪伴的名义努力写着那些无聊的文字。

辛达尔、林征和苏晓年从初中的时候就是要好的同学，高中时，林征和苏晓年学的是理科，而辛达尔则学了文科，不过他们还是在同一所学校里，直到上了大学才分开。林征大学是去外地读了建筑学，而辛达尔和苏晓年则是一直在本地，辛达尔读的管理类的文科，而苏晓年读的是医学。所有本科专业里面唯一读五年的两个专业都让辛达尔的两个好朋友读了，林征建筑学研究生毕业之后回来在市设计院工作，而苏晓年则是博士毕业在省立医院工作了一年就发现自己得了胃癌。

人都说，医者不自医，但作为研究肿瘤基因方向的博士毕业，苏晓年很清楚自己身体里的肿瘤的类型、成因的各种可能性、性质、有可能的治疗方案比选之类。所以，在苏晓年确诊之后一直到做手术，保持着学术般的冷静与理智，仿佛，那个肿瘤是长在别人的身体里一般，只是，最后在手术台上苏晓年不是站的的那个而是躺着的那个。

苏晓年可以说是他们三个里面最不爱讲话的人，比辛达尔那个文科生有的时候都要沉默，可能正因为如此吧，苏晓年和辛达尔在大一时只是短暂的恋爱了一年便退回到朋友的关系。在大四毕业之后，还在外地读大五的林征和辛达尔谈恋爱了。林征是三个人友情的主心骨，因为他永远会主动，会积极，会乐观，这给辛达尔和苏晓年带来很多的感染。辛达尔并不像苏晓年那么沉默，但她也做不到林征那么开朗，或者说，和林征在一起久了辛达尔就会向开朗更靠近一些，而之前和苏晓年在一起的时候辛达尔也是一天比一天沉寂。辛达尔就像自带镜子的属性，可以反射周围人的颜色，以至于影响到自己的颜色。

不知道睡了多久，辛达尔好像沉沦在梦境中，恍恍惚惚之间，她觉得口渴，便睁开眼睛。

黑暗中，辛达尔听到身旁林征均匀的鼾声，她慢慢坐起来，伸手摸了一下，发觉自己的额头微微出汗，看来天真的是很热啊。辛达尔转身搂住了林征，然后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更是大把的汗，估计是林征怕自己睡觉温度低了着凉，所以把空调温度调高了。辛达尔翻过林征从他那边的床头柜上找到了空调的遥控器，仔细一看，除湿模式，27度，于是，辛达尔调成了25度便把遥控器放回去了。林征感觉到辛达尔趴在自己身上，自然的迷糊糊的哼了一下，辛达尔不想打扰林征睡觉，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征也没有醒只是自然的在空气中抓了抓辛达尔，辛达尔把手递了过去，林征热乎乎的大手满足的握了握便又睡了过去。

辛达尔起身离开了卧室，她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走到窗边，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开灯。房间中的黑暗，其实是一种相对的黑暗，辛达尔很适应这种黑暗。在这样的黑暗里，月光照着的客厅其实是什么都可以看得清的。看得清，就够了，所以辛达尔自己在家的时候很喜欢不开灯或者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

站在窗户前，客厅的窗户是开着的，有纱窗防蚊虫，但那窗户吹进来的风却一点儿也不凉快，温热的，立刻让人产生一种粘腻的体感。辛达尔喝的是她睡觉前泡的大碗花茶，因为泡的久了，口感显得苦涩，但辛达尔喜欢这种苦涩。她喜欢苦涩的茶，苦涩的咖啡，可林征却是一点儿苦都喝不了的，有淡淡回甘的滇红和加足了奶和白砂糖的咖啡勉强可以让林征喝一喝，其他的，大都是辛达尔一个人享用的。

喝完了一大杯茶水，辛达尔感觉舒服多了，她打算回卧室继续睡觉，毕竟客厅里闷热无比。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开窗户前的时候，她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

有什么东西不对呢？辛达尔重新站回刚才她喝茶站在的窗户前，看着周边的一切。

辛达尔和林征租的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在这栋24层的塔楼的第11层，不算高的位置，但因为是两梯六户的高层塔楼，住户数量比较多，上下班的时候等电梯还是很困难的，好在辛达尔不用上下班倒是没有这样的苦恼。从11层的窗户向外看去，距离对面的塔楼还是很远的，林征跟辛达尔详细的讲过如何计算住宅楼间距、满足日照要求的、什么大寒日满窗日照时长之类，但辛达尔不喜欢那些计算，所以林征就告诉她在北方塔楼之间的距离可以大概按照楼高的12倍估算。按照这样的算法，对面那塔楼也是跟辛达尔他们住的这栋一样，24层，之间的距离粗算下来差不多要8米。这个距离下，辛达尔很少能看得清对面住宅楼各家各户的生活状况，许多时候，辛达尔独自在家就坐在阳台上想看看周围的人群，可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小区花园里偶尔出现的跑来跑去的孩子和晒太阳的老人。现在，是凌晨一点多，小区的花园里也是静悄悄的，那到底是那里不对呢？

辛达尔反复看了看，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叹了口气，心想可能是要来月经了吧，这么热的天，容易出现恍惚的不适感。就在辛达尔不经意的抬头一看时，她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对，那不是自己的身体原因，也不是天气的原因，那是，真的不对了。

天上，竟然，只有一个月亮！

是的，在辛达尔的认知里，月亮作为地球的卫星的同时也有自己的一个卫星，大家都称之为大月亮和小月亮。可是今天晚上，天空中只有大月亮，那个围绕着大月亮的卫星小月亮，不见了。

辛达尔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眼睛花了，她揉了揉眼睛，今晚的夜空很清澈，不存在被云遮挡住的情景。而且，小月亮绕大月亮的轨迹从地球上看一直是正圆或者稍微椭圆的，几乎是没有小月亮被大月亮遮挡住的时候，所以，辛达尔看不见小月亮，那是真的不见了小月亮。

放下手中的茶杯，辛达尔回房间拿出自己的手机，她在手机上搜索着关于小月亮今夜会不见的新闻。不过，随着她的搜索，她发现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搜不出关于大月亮和小月亮的相关内容，不管怎么搜索，搜出的结果都是，只有一个月亮。

辛达尔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她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个孤零零的月亮，此时此刻，她并没有太过惊慌。她脑子里第一反应想到的是村上春树的小说《1q84》，那是辛达尔最喜欢的村上的小说，在那个故事里，讲述的就是当天空中有一个月亮的时候就是1984年，而天空挂上两个月亮了，时空便在一个作者称之为1q84的世界里。今天，辛达尔发现在她认知里自然世界里的两个月亮少了一个，难道她也进入了一个另外的时空吗？

这样的想法很文艺，也很符合辛达尔浪漫的世界认知，只不过，她还是有理性和科学的部分，这种不符合科学的状况，让辛达尔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是不是最近真的太累了，或者对苏晓年的病太过担心，又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她自己，可能出问题了。

再看着那个明亮的独自存在的月亮，今夜，辛达尔，不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