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七月十日（四）（1 / 1）

雨水洒在树枝上，两个人同时摁下自己的选择。银色的寒光与橙色的火焰一簇而逝。上天终究是毫无感情，喜好掳掠的。锋利的箭矢轻而易举地穿破三三的右肩，并卡在了她的身体里。而铜色的子弹也撞开了水滴，笔直射穿了二二的胸脯。低头看着自己被雨水冲刷下去的血液，二二只能报以苦涩的微笑，并在倒下前对着整个笼村说了句脏话。

随着敌人那道身影倒下，三三也暂且强忍住了肩膀上的剧痛，一步比一步坚定地朝前迈进，一直到了二二身前两米不到的距离停了下来。应该是被打穿肺叶的二二还在艰难地呼吸着，面对这个随时能取走自己性命的敌手，他只能释然地问道：“你是怎么从爆炸里活下来的？难道说超市老板骗了我吗？”

尽管只是短短两句话，二二还是咳嗽着才万分勉强地说了出来。而事已至此，三三也不再需要有什么隐瞒，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道：“真正的三三早就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寄存着三三记忆的亡灵。爆炸那天坐在车上的是原原本本的，但是却已经被三三寄存了记忆的五五。属于五五自己的绝大多数记忆已经被**保管下来。”

“你交给一个死人保管。”

“并不是二二，”三三望着雨水中被冲刷着的卫生所，带着真诚说道：“无论是你，五五，一一还是**。我都选择了一条要救下你们所有人的选项。后天，我会带着一一一起回到第一天，这一次我已经掌握了基本上全部的崩坏规则跟解决方法。所以请相信我，我会救下所有人的。在此之前的牺牲，都是为了活着离开这里做出的努力。”

“这样嘛。”二二轻声感叹了一下，随即却突然笑了出声，随着笑声，他胸部也在不断朝外冒着鲜血，被雨水冲刷进树枝的漩涡里不断打着旋儿。“三三，我恐怕是永远比不了你们这些人了。你们简直就像是漫画书里的人物一样，可以毫不客气地做出背叛大家的举动，又能大义凛然地顶着压力选择救世主的道路。我做不到这点啊，我从一开始想到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即使耻辱，痛苦，愤恨，遗憾，我也要活下去。”

二二竟然坐了起来，让三三不得不谨慎地后退了半步，重新举起枪对准了他。然而他们两人都清楚，这发子弹已经要了一个人的命，他只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三三，或者五五。你知道你的计划最大的缺陷在哪吗？”

“在没有趁早发现你的行径吗？”

“呵，然后呢？杀了我吗？别傻了，你我都很清楚，”二二看向了离开笼村的方向，“我们根本就不会死去的，在崩坏彻底完成之前。亡者的意识就像是鹅卵石一样被铺在溪水下面，看着那些还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游动。此时此刻，或许就有不少人正在看着我们呢，比如四四，六六，或者**。

六六跟四四应该是巴不得我赶紧死去，好去到他们面前赎罪吧。但是那个叫**的不一样。”

“他有什么不一样？”面对二二临终的胡话，三三也打算加以奉陪。

“他啊，”二二垂下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他从来就没打算让大家都活着回去。”

话落，这个算计着所有人的，仿佛漫画书里反派一样的家伙终于被上帝剥夺了生命的使用权，合上了眼皮，身体也随之失去重心，朝下一歪，笔直地砸在地上，化作了广袤大地上的养料。而杀人者三三紧张的精神也瞬间松懈，瘫坐在了地上，任凭雨水冲刷伤口，为自己空加痛苦。

虽然现在说起来已经有些晚了，但是二二说的对，由于附身跟记忆的多样性。他们这些已死之人确确实实就像是幽灵永远漂浮在笼村这片墓场之上，随时准备将鲜活的生命拉至他们那里去。在休息了大概一小时有余后，三三十分勉强地重新站起，回到了卫生所中。

一直在卫生所里默默等待的一一眼见是三三回来了，立刻放下心来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纱布与止痛剂迎了上去。箭头被三三咬着牙薅了出来，一一尽管被血腥的气味扰乱地难以忍受，却还是眼疾手快地涂抹上了药剂，安慰着给三三包扎好了伤口，也许是为了让对方能够安心，三三还半开玩笑道：“幸好这里留下的是你，如果是个大老爷们我恐怕还不让他弄呢”

“拉倒吧，你现在又没在自己的身体里。”同样顶着陌生人脸庞的一一也回顶了一句。经历了短暂却又漫长四天的两人互相开着玩笑，为彼此加油打气，也消磨着彼此的时光。因为一旦停下这看似毫无意义的交流，二人就不可避免地陷入思考。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或许不去思考，只是单纯地等待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要一直停留到后天，二人一致认为接下来还是去超市比较好。毕竟从崩坏的情况来看，下一秒超市就突然冲上云霄的可能也是完全存在的。因此在午后，二人从卫生所转移到了超市，并进行了一场在学校里完全不敢参与的“大胃王比赛”。虽然场面或多或少有点诡异，但是二人却难得地感到了一些宽慰与安心。此刻，她们前方的道路已经渐趋光明了，比起崩坏一开始时候那种危机四伏的感觉，现在已经是难得的美好时光。

抱着这种苦中作乐的态度，二人一直这样消磨时光到了一天将近的时刻。三三感觉到身体出现了发烧的情况，在考虑到现实情况后决定又去了一趟卫生所。在搜寻无果后听从了一一的建议率先去到了超市后院房间里休息，而一一也选择陪在她的身边。

并无睡意的两人如此一来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窗外的大雨相较于之前似乎变得温和了一些，击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慢慢变得不再特别刺耳。世间一切的迹象似乎都在表明二人只需要挨过明天就可以扭转乾坤，让一切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