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血肉相融(1 / 2)
且不说宋明臻,就是司钺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清醒着好还是昏迷着好。
清醒着,能证明他还有活下去的能力,说明他距离死还有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里,他必须忍受非同寻常的折磨,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这些足以置他于死地。
那就昏迷着吧。
可是昏迷着,会让宋明臻担心,你几乎能听到她凑到耳边的即将破碎的哭声。
女孩子都这么爱哭吗?
或许是眼前的这个女孩,经历比寻常女孩多得多吧。
司钺缓缓地放开宋明臻的手,眼睛裂开一条缝,用沙哑的声音说:“我……还活着呢。”
宋明臻的头发早就乱了,额前的碎发沾在湿漉漉的脸上,看着更加憔悴。她顾不得自己,抬起被捏得泛红的手,去擦拭司钺嘴角的血。
可是她讨厌血,看见血就紧张,就不自觉地颤抖,就头昏眼花。她手上的力气难以把控,转眼间,不仅自己手上多了刺目的红色,司钺的脸上也花哨了许多。血渍已经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让他和死人更加相像。
宋明臻这才觉得害怕,她俯下身子,用额头抵着司钺的胸口,听着他短促的心跳,忍受着脆弱的泪珠大滴大滴地坠在司钺的衣襟上,说:“我该怎么救你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啊……司钺!”
怎么救呢?司钺自己也不知道,以他现在的情况,他只知道该如何解脱。
能杀死所有中毒的北狄王牌军,“求仁”的毒,名不虚传。
他想伸出手来触摸宋明臻乱糟糟的发,却浑身疼得使不上力。好不容易清醒片刻,他又重新陷入昏沉之中。
于是,梦境和现实,越来越难以分开。
他仿佛看见了,年幼的时候,他呼啸欢悦着推开母亲的房门,想把新摘的桃花枝送给母亲,可一抬头,就看见他消瘦的母亲自缢于房梁之上,眼睛闭着,脸颊湿润,鬓边还戴着一朵新鲜的桃花。
他仿佛看见了,他的太子长兄难得带他去马场,却要他趴在地上学马叫,他不顺从,就被司卿的手下泼了一身马尿。
他仿佛看见了,那个晚上,他的父皇把他叫到跟前,随口给他取了个“司钺”的名字,让他明天一早跟着押送礼物的禁军远赴燕北,他父皇还说,你克死了你的母亲,留在宫中也是晦气,拿把刀杀杀人,没准是个好事。
他有些委屈,又有些恐惧,想撒开腿往西北跑,刚迈开腿,就发现手上牵着一个吊着胳膊的瘦瘦小小的姑娘。
小姑娘闪着一双大眼睛,她的眼睛里,装着无尽的戈壁和戈壁上肆意的风沙。
她对他很依赖,拉着他的手,随着他的步调奔跑。
有一群马队冲过来,马背上的人们都带着刀,带着弓箭。他们笑着、叫着、闹着,他们的嘴里都是血,是别人的血,他们是嗜血的魔鬼。
他们牵着的手忽然松了。小姑娘还站在原地,她吊着手臂的绷带都散了,可是她不愿流露痛苦。司钺正要重新拉起她的手,却被不知道什么人抱住了,那人要带他离开,离开这个让他暂时找到存在的意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