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狭间(十七)(2 / 3)
可他什么回应都没有收到——四下寂静无声,也没有风,就连一粒沙尘移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炘又等了几秒钟,终于叹了口气,抬起头来——
他头顶是黄昏时分血色的天空。在他面前,落日熔金,点燃了天边碎鳞状的残云,仿佛一头巨龙微隙的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的雾气已经完全消散,露出绵延起伏的沙丘,纯净得仿佛入冬后的第一场初雪,又被余晖染成了橙色。李炘明明记得他们进入造访区时才刚刚到四点钟,离日落至少还有两三个小时,可此刻,暮色已像一双大手,将天地包合起来,为晚霞镶嵌上了藏青色的外沿。恐怕再过个二十来分钟,黑夜便会彻底降临于卡萨瓦沙丘之间。
他倒是不大担心找不到出路——尽管和史蒂文走散了,可栈道此时就在距离李炘不到二十米开外的位置,笔直地从夕阳的方向直指向黑夜。此前攫住李炘、暗潮一般的情绪已经完全褪去,回复神志后他虽然还未迈出过哪怕一步,可心里某种让人无法动弹沉重负担好像终于消散了。
“不知道为什么天突然黑了,但烟迹就在我右手侧,我准备往回走了。”尽管不知通讯是否顺畅,他还是朝着小麦克风报备道。
李炘想起史蒂文之前对诺拉的指示,于是先在烟迹中找到了零零散散的廉价微型指南针。在确认了行进的方向之后,他一边转向夜晚的一侧,一边下意识地把手揣进了风衣的衣兜里。
——李炘的左手触碰到了某个冰凉的东西。
他皱起眉头,把那圆形的物件从兜里掏了出来,却发现原来是在萨顿海遇见的老人给他的那块黄铜怀表。借助夕阳昏暗的光线,他能看见怀表外壳上刻着的那行小字:浪游者未必迷途。
不知为何,此时怀表用来调整时间用的那枚旋钮呈拔出的状态。李炘打开怀表外壳,看见指针正固定在四点二十三分的位置,一动不动。
他耸了耸肩,又合上怀表,没有费神去重设时间或者按下旋钮。——既然他已经处在失去正常时间观念的造访区里了,又何必去多花心思校准时间呢?
李炘重振精神,沿栈道往前走去。可没等他走出五十步开外,又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由于背对着落日,他的影子被散射成四五个、投射在眼前的沙地上。李炘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几分钟后,突然意识到那四五个影子之中,有一个倒影明显和自己的身形截然不同。
他被吓出一身冷汗,兀地停住脚步,向身后一看——可他背后没有任何人在,只有渐渐沉入地平线下的夕阳,仿佛巨龙正缓缓合上眼皮、沉入梦乡。
李炘再次回头、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
看轮廓,那个明显不属于他自己的影子是把头发扎成丸子头的精干男人,穿一件短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