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狭间(十八)(1 / 2)
“你要向谁复仇?”李炘终于控制住情绪、站稳脚跟后,忍不住脱口问道。
投影中的男人突然住口,像是终于发现了李炘的存在一样,死死地盯着他看。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完全沉入地平线之下,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头灯散发出一束清白色的冷光。
此刻,这光束只完全照亮了男人的半边身体。他的脸颊以鼻梁为分界线,一侧在强光下显得棱角分明,而另一半则渐渐褪色,很快变成了没有景深的暗影。
僵持几秒后,他突然行动了。
眨眼功夫,男人以李炘为轴心、迅速把身体完全旋进头灯的光照范围内。紧接着,他朝着光线的方向伸出手,做出攀住缆绳一般的姿势。
男人仿佛正依靠光照的力量,把自己从影子的国度一步步拉入现实世界中来——
李炘没有再看下去。他迅速扭过头、让人影跌出光照的范围,朝前飞奔起来。
可影子遵循的是与常人完全不同的逻辑。李炘跑了两步,只见男人像钟表的指针一样飞快地摆进光线范围,再次试图挣脱重力、从倒影中冒头——首先是他的指尖,继而整只惨白的右臂都从地面探了出来,像一朵形状诡异的巨型兰花。
李炘紧急更换方向,可这次男人早已有所预料——
他突然蹲下、缩进光照范围、用探出地表的那只手抓住了李炘的小腿。
后者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维持着近似单膝下跪的姿势,右脚在前,又突然感觉自己的左腿猛地下沉。当李炘下意识地回头看时,却发现男人正企图把自己拖下水——那人带着一种有条不紊的冷酷,正一边把自己的左侧身体抵出地表,一边借力收回右手,连带着把李炘的左脚也拽进了属于影子的那个平面。
李炘看见自己的脚在地表突然拐了个弯、像被不同的光线传播介质给折射了一样变得扁平,突然恐慌暴起。就在男人的脑袋也渐渐探出地面的时候,他一拳砸向地面、正中男人的左眼。
影子里的男人吃痛、手头一松,重新滑进平面中。李炘因而得以拔出脚——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他像起跑一样弹射出去近十来米。
可这依然不管用。不过一瞬间,影中男人再次旋进了光线之中,虽然一边眼眶已经青肿,却仍旧面无表情、锲而不舍地再次试图钻出地面来。
就在李炘绝望地企图再一次掉转方向之际,大幅的动作让衣兜里的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是那块黄铜怀表。
恐惧心到了极点的时候,一切看起来都像慢动作一样。
李炘眼睁睁地看着那怀表被惯性抛向空中、又极其迟缓地向下落去。在他眼角的余光里,男人的嘴角渐渐扬起,形成一个冷笑,好像意识到猎物已经插翅难逃的老道猎手。他的手指再次穿透影中世界与现实的区隔,在白光中渐渐伸了出来——
就在他即将碰到李炘的一瞬间,怀表触地。
咔嗒一声,怀表上的旋钮被撞归位了。
四周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照得李炘几乎睁不开双眼。他用手臂捂住眼睛,等到放手的时候,却发现四周浓雾弥漫,天空一片苍白——这是进入造访区之前几分钟的天气和亮度。依据和烟迹间隔的相对位置,他应该还在原地,只是时间产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