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沙海葬礼（3 / 6）

“真恶心。”伊凡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嫌弃地捻着手指把那块发着腥臭的碎肉弹下去。像是洗碗时拈轻怕重，不想让手指沾上油污的洁癖孩子似的。

夏洛蒂无言地攥紧了手中的半截大马士革断刃，那是伊凡刚才刚才顺手交到她手里的。

她沉默而疲惫的低下头，曾经被背叛和惊慌暂时压抑的感情终于爆发，忍不住啜泣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那个让人恨不起来的内鬼而哭，想起他的笑容和乐天，觉得他不应该像一滩烂泥一样地把生命结束在这里；亦或是为她自己而哭，哀怮于自己自然而然暴毙的信任和友情。

又或许，根本没那么多原因，就只是想哭。无论是女高中生还是特派专员，夏洛蒂·莫里亚蒂就是这么一个容易哭的人。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魏明诚真的很擅长关心别人，但她却更加难以保持镇静，在呼吸不畅和涕泪交加中泣不成声。

夏洛蒂其实不是一个喜欢幻想的人，但她的确也曾憧憬过，自己或许有一天能像文字和荧幕上的角色一样，也可以快意恩仇，心狠手辣，过着传奇和史诗般的生活……

但她现在站在这里，真的经受了这一切以后，只感觉自己像是余震后的老鼠，只能被周围的世界无助地推着向前向后。等到历经千辛万苦爬出地面时，回头看到的只有一片创伤和疮痍。又或者她应该庆幸于，自己还能活着爬上来吗？

一股深深的悲凉感沿着她的脊梁爬上来，轻轻而致命地扼住她的脖子。夏洛蒂难以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整个肺都伴着血咳出来一样。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深深的悔意和恐惧结成了覆天的悲愿，又碎成了数不清的细沙，堵在她的每一根支气管里，纵使她怎么痛苦也休想吐出来一丝一毫。

此时此刻她终于后知后觉，或许，她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蠢又无可挽回的事——

她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天真。

永远的。

这是一种最普通，也是最无可挽回的观念和意识的变化。就像是前一天可能还嘻嘻哈哈的大学毕业生，马上就被扔进求职和工作的大潮后，自然而然地就会获得一种焦虑和不安。这时候就算再给他放一天假让他好好玩一天，他也未必能再获得那种安安心心的快乐了，因为他会焦虑，会担忧，会不安。

夏洛蒂未来还能再像昨天一样那么信任某人吗？她不知道，她想起进入地宫前的那个黄昏，那个和她一起坐在河滩，让她喝下尼罗河水的青年。他那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当她终于有力气抬起头时，伊凡似乎看了她很久很久了。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深深的悲戚。

她想起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一幕——玛蒂尔达再次被父亲殴打以后，莱昂在楼梯口把手帕递给她。那女孩带着一股子桀骜的眼神，抬起带着鼻血的脸问:“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那个大叔就说:“总是如此。”

她曾因为这部电影的大叔配萝莉组合而颇有微词，但现在她脑子里仿佛回荡着这个情景。

伊凡对着她微微点头，似乎像是回答她沉默中问出的问题。

来吧，既然你当初凭着一腔热血和不甘不明的野心踏上了这条道路，那就算这条路的尽头是海边的万丈悬崖，那你也无路可走了是不是吗？既然这样，不如让自己更加炽烈和光芒四射一点，在跳进大海时像曾想要追逐着太阳的伊卡洛斯一样，带着狂热的精神，等待并迎接自己最辉煌的时刻！

夏洛蒂站起身来，她的眼睛已经哭红了，脸上却带着一种坚毅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从烈火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伊凡·卡列金意味深长地，以极小的笑了一下。他伸出手来，拉了一把自己的挚友，和她并肩朝停在远处的夜舟走去。

“伊凡·卡列金，我希望你最好准备好应对之后的事了。”阿柏普在他们身后嘱咐，而伊凡只是摆了摆手当回应。

巨蛇没再说什么，它扭动着身躯下水，推着夜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