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李岩（1 / 1）
范永斗几家在试探了几天之后，发现这家稀奇古怪的商号并没有怀疑什么，顺利买到了几千石粮食，价格是贵了些，可物有所值，下家不缺银子，而且这家商号资本雄厚，来往都是西安城内的达官贵人，显然背景不一般，只是作为全国有名的八大家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大商家，从一些官府的渠道打探来的消息也是零零碎碎，有说是巡抚亲戚，府台家人，也有说江南豪商，京城勋贵旁支的，更有甚者说是神仙所开，把范永斗他们搞得七荤八素摸不着头脑，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家的实力绝非一般，而且多少和近来流传的神兵有瓜葛，于是几家一商量，觉得既然大清主子需要神兵的情报，又需要物资，不如一字两面当，派人直接去摸摸底更好些，于是范永斗派出他的二管家范五前来阿里巴巴试探。
阿里巴巴门面小，基地准备扩大门面，古代的店铺，门面小后面大，后面仓库厢房足可以建造一座楼，旁边虽然被秦王家拒绝了，可只要设计得当，一座现代化的五层楼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这几天基地准备将古代低矮店面推倒重来。自从阿里巴巴开业以来，门口就一直没断人，有来看新鲜的，有来做生意的，也有来凑热闹的，还有来打秋风的，也有就是来指指点点的，其中就有几个书生进来问招牌阿里巴巴，是什么意思？现代人都知道，可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并没有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搞得这几个书生胡乱猜测，有的说阿里肯定是阿姨一样属地方方言，巴巴肯定是父亲的地方方言，也有的说阿里应该是这里的意思，巴巴应该是来看看的意思，反正没几天把整个西安的一些读书人吸引过来了，天天对着阿里巴巴冥思苦想，还坐在店里不肯走，免费的茶水点心能从早上吃到打样，这倒是基地始料未及的，毛海峰不想每天把宝贵的时间消耗在这群酸儒身上，就要求基地最好找个大明读书人来应付，基地经过研究很快派了一个正宗明朝人过来支应，谁啊?李岩！明末又一个牛人。
李岩原名李信，籍贯河南杞县，其父李精白原是山东巡抚，因魏忠贤一案被削职为民，自己打小就聪明过人，天启丁卯年考中举人，文韬武略具备，性格慷慨好爽，有侠义之风，穿越者和洪孙二人一接触，就提出要找到这个李岩，于是总督府派人前往河南寻访，李家是杞县名门望族，找到他并不费劲，关键是总督府来人请他去西安，他根本不想去，说来说去反倒引起李岩的怀疑，几个亲随亲兵没办法，只能采取强制手段，直接在约出来见面的时候把李岩给绑架了，说是洪总督有令，必须把李岩送去西安，当地官府没敢拦着，只能上报，和牛金星他们一样都是被捆绑着押到西安府的，不过也没冤枉他们，毕竟都是未来的反贼。
李岩开始很费解，自己一没作奸犯科，二与孙洪等人素不相识，三没惹过谁，就这样被几个官兵抓来西安，况且自己还是个举人，明显有违法度，后来到西安之后立即给他送绑，说有神兵卫的人想见他，他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什么神兵卫？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不过不容他抗议，马上就在几十明军的护卫下，押到了周至县，交给了正在建设工地的唐胜军唐阁老，唐胜军也不跟他废话，让他直接跟历史参谋谈，历史参谋将来龙去脉说了半天，搞得李岩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将来是反贼？还被李自成杀了？怎么也不敢相信，没办法，历史参谋又将他带往秦岭基地，仅仅几天下来，和所有古代人看到自己不能理解的人间奇迹一样，令他大感平生白活了，于是要求在这里学习后世的一切，由于李岩这个人所有穿越者都比较同情，有才却偏偏生在乱世，是个典型的悲剧人物，临管会头头认为可以让他在这里自由学习，或许将来成为被改造成功的士绅代表，也未可知，所以就让他挂职在民政处长林雅丽手下实习。
李岩是求知欲很强的年轻人，是古代上层人物的举人，比现在的大学生更宝贵，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短短几天他就已经勉强可以熟悉后世的一些做法，当然这离不开一帮人对大帅哥开小灶，好些后世的美女隔三岔五找借口来看他，不由得让所有人对红娘子以身相许这段历史深信不疑，这就是块美女磁铁，放哪都吸引人，而他自己则身正不怕影子弯，没事总往图书馆跑，业余在那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那些物理化学图书，历史书籍，天文地理，像一块干渴的海绵，贪婪的吸收着养分，所有人并不设防，相反很支持他如饥似渴的学习，有时还故意给他腾出时间来，能让他有时间多掌握一些现代知识，临管会也在观察，一个古代人在现代知识的灌输下，能被影响到何种程度？！
阿里巴巴那边每天被各种古代莫名其妙的人骚扰，有纨绔子弟，有附庸风雅，有坑蒙拐骗，有卫道士指桑骂槐，有无赖混吃混喝，外加勒索，毛海峰和几个现代人不厌其烦，总是让西安知府派人解决也不是办法，而且古代这些衙役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可能还不如这些混子，每次都要倒贴，谁都知道阿里巴巴价值连城，伸手要钱在古代人看来再正常不过了，没办法毛海峰他们只得几次要求派个古代人来支应，而基地呢因为没合适人选迟迟不能答应，还是林雅丽八面玲珑，对临管会说，我们不是有个活宝在这里吗，虽然学习的时间不长，可看得出来，这个古代人对这里明显很崇拜很服帖，不如让他去应付一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夷制夷”说不定会有效果，临管会几个领导认为可行，就让历史参谋和李岩长谈，说明西安阿里巴巴需要一位当地有声望的人帮助，去应付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李岩一口答应，只是有两个要求，一就是允许他带几本书出去，保证不会遗失，二就是新兵训练他必须参加，穿越者当然答应，表示他本来就安排在新兵师，至于书吗随时可以来借，于是大牛人李岩走马上任，成为阿里巴巴临时接待经理，李岩的上任对阿里巴巴所有的现代人来说，真是雪中送炭，古代人对古代人，一切疑难杂症迎刃而解，什么之乎者也，什么风化道德，什么弯门邪道，什么撒泼无赖，从此不再是问题，所有人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准备大干一场了，实际上李岩成了现代意义上的洋买办，成了明人和现代人沟通的桥梁。
这天门口走进来一位员外，开口就要见掌柜，说是有大生意，雇的几个接待人员本来不打算多搭理，这样的人见得多了，大都是混吃混喝的，可那员外不慌不忙，从怀里直接掏出一张一万两黄金的银票往桌上一扔，说我就是来买你们货物的，这一万两黄金今天谈好就全用掉，几个古代伙计一瞧不得了，万两黄金相当于八九万两银子，买阿里巴巴货物的都是有钱的，看到过十万八万银子，可象这位一样不把万两黄金当回事的是在少有，赶紧请出李岩李大买办。
李大买办看了看眼前这位中年人，身体微胖，印堂发亮，知道这是位有钱有势的主，拱手道“这位兄台，慢待了，某是这里管事的李岩，还请原谅则个”，员外见是一个年轻书生，不是短发神兵，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当然这一切没有逃过李岩的眼睛，立即明白这人是有备而来，员外站起身来一躬“李管事，小老有礼了，常听说这里是有一群短发神人打理，不知道小老是否有幸可一唔？”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拍你做不了主，还是请你们后面的主人出来说话吧，李岩不慌不忙，莞尔一笑，“这位兄台来此不知要购何物？若是平常物件某大可做主”员外一听知道碰到了聪明人，聪明人面前就不说客套话，直接回到“精米十万石，多的再购买一些你们的稀罕物件，银子手里还有些，不知贵商号接不接的下？”李岩吃了一惊，他听毛海峰说过，一般人家买个十几二十石算是多了，一次性买十万石的没见过，而整个西安能一次性拿出万担粮食的没几家，这样开口就是十万石粮食，只有两种解释，一是来捣乱的，同行搞事，二就是后面背景深厚，需要解决大批人马吃喝的，而能舍得花比市场价贵多了的价格吃进精米，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敢问员外买如许多粮食，运往何处？”李岩不是吃素的，不知道对方底细，就出手大批粮食，肯定不是神兵希望看到的，“李管事果然大才，明人不说暗话，某是山西商贾范五，此次购粮乃是运往山西河南河北等地，多年灾荒，粮食歉收，建奴肆虐，不得已才来此处一探，价格高低不说，只要是好货可救急，总会有些赚头”李岩明白了，这是山西晋商购粮，早听说山西富商豪横，今日一见果然出手不凡，“如此大宗生意，怕是小店无有存货，需从各处调派，不知范员外可否等得？”李岩知道这样一宗生意绝不是他一个帮工的能决定的，需要后台审核，虽然知道后世神兵财大气粗，但到底多少底细他也不清楚，现在有人要那么多粮食，自己也想看看神兵能不能接。
“时日当然是越快越好，北面急待粮食救济，等不得太长时日，就以十日为限，若贵商号无有此存量，小老儿只能往别家看看了，还请见谅，李管事你看如何？”范五说着就起身，连口茶都没喝，也不等李岩回答“若是准备齐当，可来北城运来客栈找某，这一万两黄金权当定金留在此处了”真特么豪横，八字没一撇，一万两黄金都敢撂下，这山西富商真富甲天下，李岩赶忙拿起万两黄金银票递过去，说不能收，万一备不齐大家都难看，哪知道范五推了过来，说就放这了，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人。
李岩赶紧收好银票，直奔二堂，那里毛海峰他们正在和几个基地的建筑师商量着如何重建，见李岩匆匆进来，就知道有事发生，当听完李岩门口有人要购买大量粮食，还是山西富商，毛海峰笑了起来，有鱼儿来咬钩了，明末这点明面上得历史整个基地一大半人大概都知道，山西范五没听说多，范永斗倒是有名的很，大差不差这范五和范永斗有关系，这是来试探的，于是吩咐李岩收好银票，自己则回里屋，让报务员向基地发报，这点粮食不算什么，随时可以供应，关键是看基地临管会如何决定。
基地韩冰接到西安电报，立即明白山西八大家把手伸过来了，唐胜军在监督周至县的建设，没空搭理这件事，表示你们商量着办，我本人对临管会的决定无条件服从，林雅丽也在忙着各项产业恢复，没空，机械制造处更忙，卫生处，教育处来了也没用，不是他们管辖的范围，只有相对轻松的警务处李振和前守备团参谋长钱坤和几个历史参谋聚了一下，几个人商量了一下，钱坤认为无所谓，粮食多的是别说十万石，就是百万石卖出去都没问题，只要银货两讫，那周至县和天津的建设就能加快，至于这些山西富商买回去是救灾还是资敌，随它去，能少饿死一个人也算功德，李振是个黄汉反对卖给山西汉奸，认为清军经过两次不成比例的大败肯定需要物资疗伤，我们这样是在帮倒忙，历史参谋则认为十万石听着多其实少，就是全部补给清军也只能顾一时，可以肯定这次仅仅是试探，若我们不卖，或者让他们察觉异样，必然会引起山西八大家的警惕，容易打草惊蛇，不如顺水推舟。麻痹他们神经，等天津高师成他们准备好了再动手不迟，韩冰又让问问西安毛海峰的意见，想不到毛海峰也是黄汉，他也反对向凶残的清军售粮，李振更直接，不如直接动手，先把他们抓起来再说，韩冰摇了摇头，天津方面人员不足，还没准备好，山西富商狡兔三窟，若是贸然动手，必然会前功尽弃，放长线钓大鱼才是上策，不能感情用事，我们得先查清楚他们的所有据点，这样才可以做到万无一失，一网打尽，钱坤表示赞同，我们现在仅仅掌握张家口介休等地情况，是否还有其他地方，两眼一抹黑，要端就一锅端，不要到时春风吹又生，这次他们买十万石粮食，量大，必然会存放各处地点，我们最好的方法就是顺藤摸瓜，派人跟踪，应该不会引起对方怀疑，只要摸清楚所有据点，十万石粮食的代价值得，况且他们绝不会只做这一次，下次不管是十万百万，照做，相信那时候大家已经做好了准备，最后这些大宗粮食还是有很大希望回到我们手中的。
几个历史参谋认为此法可行，鱼饵放的彻底些，鱼儿才能跃出水面，我们自己对大明各处不太熟悉，可以请孙传庭借一些夜不收来协助追踪，即使被发现也不会引起山西富商怀疑，毕竟那么多粮食，对方肯定知道想不引起官军注意也难，正常的追踪探查少不了，他们自己也有应对的方法，只要确定所有的落脚点，那么高师成那边就可以做到有的放矢，最后李振被说服了，毛海峰那边也表示服从临管会决定，于是韩冰代表临管会决定放行，若再有大宗购买，照单全收。
西安阿里巴巴接到电报，毛海峰找来李岩，让他隔日去通知范五，说十日内可以准备好，只是没有运输工具送货上门，需要他们自己解决，第二天李岩即坐上新马车找到北城的运来客栈，范五出门相迎，两厢融洽，五两银子一石，谈妥，十日后在西安郊外交割，运输工具由范员外自备，双方乐乐呵呵，还请了一顿饭，算是相见恨外，各自庆幸做成了一笔大生意。酒饭之下范五多次隐晦提问，这阿里巴巴到底是何人所开，为何有如此神通等等，李岩来时就被毛海峰反复提醒过，不能泄露太多事宜，故只说是巡抚衙门罩着，江南走私海商支撑，没透露神兵信息，范五也不急不多追究，毕竟是才认识，问的过多会引起警惕，反正以后一回生两回熟，相信多少能打探出一些底细来，所以这次是宾主尽欢。
这边唐胜军出马向孙传庭商借几十骑精锐夜不收，目的是怕这样一大宗粮食路上被劫不好交代，得沿途悄悄护送一下，另外记住他们的落脚点，也方便以后有事可以迅速反应，孙传庭满口答应，当即调派了五十骑精锐，随时听候神兵命令。那边基地开仓运送粮食到西安郊外，当然不是用现代军车，用的是打造好的百辆马车，仅仅几天功夫，十万石粮食即准备妥当，就等山西富商来提货。
范五是范永斗的二管家，购粮事宜基本办妥，范永斗反复询问了这家商号的反应，得出的结论是李岩不像是掌柜，背后还有人，只是如此大笔生意掌柜都没出来见一见，这说明两个问题，一就是财大气粗，物资远超出自己预算，这点米面不算什么，二就是来头很大，做事隐秘，不想抛头露面，以防朝廷追究，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与最近纷传的天兵天将脱不了干系，至于和南面走私海商有瓜葛，那多半是借口，江南富商都有交道，没见过这么好的米面，其中有个不好的消息就是这些神秘人估计已经和巡抚衙门达成某种程度的勾连，不然西安大小官吏不会那么轻松放行，这些神秘人究竟是大明自己人还是其他什么，暂时还有些看不清楚，看来得找个机会深入了解一下。
范永斗并不急，清军需要的两百万石粮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凑齐的，有的是时间打探各路情报，只要这笔生意顺利做成了，就说明这些人不知道这些粮食的真正用途，也就可以交往加深，不愁摸不清他们的底细，再说已经派人往京城去打探了，想必那边不久后就会有消息传来，对大清是福是祸不是重点，只要对自己没有麻烦就是好事，两头赚钱比什么都爽。
八大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很快他们就从别的渠道得知了神兵的一些情况，大都是表面的神仙手段之类的，大明的皇帝单独成立了一个神兵卫，册封了几个伯爵，的确有怪兽车队，而且都是精钢打造，非人力能所为之，这些消息极大的震惊了奸商，看来大清入寇吃了大亏的传言是真的，急需大量物资补充，有几个奸商说既然大明得到了未知势力的援助，他们八大家是否该改弦更张，与清军疏远，范永斗却毫不为意，认为大清只是小败并未伤筋动骨，整体上还是强于大明，再说商人图的是什么？是钱啊，清军需要补给，正给了他们发财发大财的机会，若是此时回头，恐怕清军也不会放过他们，再说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不一定会对他们不利，说不定还能从中鱼些利，尤其那些从未见过的货物，奇货可居，无论是蒙古人还是后金贵族，一定都抢着要，有生意不做岂不是便宜了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强与他们的交往，若能垄断某些货物的销售再好不过了。
范五再次出面，备下酒宴邀约李岩，说是替山西河南一带百姓感谢他的支持，毛海峰知道这是在拉拢打探，当然将计就计，宴会是要参加的，以免引起他们怀疑，局还是要设的，得让他们自娱自乐，况且李岩完全不知道基地的打算，只要不透露基地内部的秘密就可以，所以对方的盛情并不推辞，推杯换盏之间称兄道弟，仿佛久未见面的兄弟一样，范五在饭桌上又定下一些肥皂水果之类的，还有几面镜子化妆品什么的，此次交易突破了六十万两银子，双方都满意，李岩也是感叹，短短几天，神兵收入如此巨大，真宛如梦游一般，范五见李岩酒宴期间毫不见外，乃试探问起神兵连发铳和巨大之火炮情况，李岩并不知情，只看见过异于大明的火铳，巨大火炮没见过，很多巨大器械倒是有，因此只是虚与委蛇，他来时就听毛海峰吩咐过，所有涉及神兵器械的问题可以说看见过，但不能详细说，他这几天学习的历史更不能透露半点，只可点到为止，所以对李岩这样高智商人来说，对付一批唯利是图得商人游刃有余，从读书人看不起商人的神态，到对大明的唏嘘，百姓流离失所的同情，对建奴的痛恨，都不需要表演，完全都是自然本色流露，非常到位，这就是由大明人来对付大明人的好处了，若让现代人来应付，恐怕结果会差强人意，或者适得其反。
一场酒宴下来，八大家满意，安心，这家商号给了他们开拓的希望，基地也满意，稳住了八大家，大明举人李岩的确没用错，是个好苗子，以后很多事都可以交给他来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