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幕 ? 物是人非 ? 一(2 / 3)
待喊了几声没人应,祁子隐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这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归鸿苑了。而曾经陪伴左右的那些人,如今或不知所踪,或阴阳两隔,早已不在自己的身边。
曾经无数次,他因应付苟夫子交代的繁重课业而这样睡倒于案前,也因此错过了无数次同自己倾心的姑娘外出游玩的机会。少年人每每为此懊恼万分,总企盼着明日能够快些到来。
然而眼下,他却是无比希望自己能够不要这么快醒来。至少,在那个半梦半醒的瞬间,他又一次回到了数年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回到了那个曾经让自己魂牵梦萦,如今却只能存在于回忆之中的暮庐城。
“国主醒了,可否安排洗漱,用些早膳?”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是负责少年人饮食起居的内侍。祁子隐忽地一怔,而后四下摸索着寻找起什么东西来。终于,他从脚边拾起了不知何时掉落在那里的银面具,有些慌乱地带在了自己的脸上,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无甚胃口,不用了。”
门外那人似早已摸清了这位年轻国主脾性,唱了声喏,便要带着送饭来的厨娘转身离开——自打祁子隐继位以来,他每日的饮食起居皆不许旁人在场照料。究其原因,不过是担心银面具下的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会令祁氏于晔国早已岌岌可危的名声变得愈发不堪。
门内的白衣少年顿了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又紧接着吩咐道:“即刻备马,我要出宫。”
今日,乃是白衣少年同冷迦芸约定的日子。打从莫泽明的口中得知了将炎的下落,他便日日挂心,时常念起。然而,此前几番欲修书尽快同对方取得联系,无奈路途太过遥远,以船或飞鸟北上传信皆不可行,身边又无一人了解朔北那片广袤无垠的草原,只能暂时作罢。
然而,月前御北飒雪骑大举北上的消息,却再次令祁子隐的一颗心悬了起来。如今战后初定,晔国的黎民百姓也终于得以休养生息,他便想着是否可派人北上,经由陆路造访御北,以期能够打探到一些关于那个神秘的牧云部,以及关于他们那位天合罕的只言片语。
修业坊内的折柳轩四周,依然是古柏森森,林木幽翳。唯一所不同的,便是轩中的酒气较之前浓烈了许多。虽然祁子隐一纸诏令,便将迦芸斋还归冷迦芸的名下。然而,这位东黎女子却希望在这片自己爱人曾经住过的,能够勾起无尽回忆的别院中多住上一些时日。
如今的她,再次于轩中重拾起了酿酒的手艺,仍是过去清荔烧的方子,却是多加了一味海棠的花蜜。而女人则将此酒唤做醉百里。
“迦姐,我拜托你差往御北的耳目,可曾传回过什么消息?”
甫一进门,白衣少年便取下面具,急吼吼地拉着正在搓酒曲的女人问道。
紫衣女子却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将手指上黏腻的曲蘖抹了抹干净,随后才用食指重重地点了点对方的眉心:
“你啊,都已经是国主了,还是藏不住自己的这点心事。瞧瞧你那两道眉毛,若是我再不理你,恐怕日后想将它们分开都难了。”
“迦姐你就别再数落我了,往后有的是时间。你先告诉我,到底有没有消息了?”祁子隐说着,将眉心沾的那一点带着酒浆的曲蘖用指尖沾了干净,却并未如往常那般朝嘴中去送。
此次北上寻访将炎的事,他并没有以自己国主的身份派人去办。一来,是因为须得途经卫梁境内,而其国主闾丘博容对祁子隐屡次修书所表达的停战修好置若罔闻。二来,则是因为朔狄人的关系。身为晔国国主,如今少年人也并不希望因为铁重山同飒雪骑的交锋,而给自己的国家与臣民带来任何新的麻烦。
“消息并非没有,只不过——”冷迦芸也正了正颜色,不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