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幕 ? 冰雪之下 ? 六(1 / 4)
原本散沙一般的关宁武卒瞬间便已集结成阵。始终偃伏着的金罴纛旗又重新高举了起来,于狂风中猎猎而舞。止息多日的战鼓也再次被重重擂响,声声如雷,直听得人心惊胆颤。
眼下在武卒们眼中,那些拼死抢回食物的同袍,便同当年跟随白江蔺冉北出锁阳关,大破敌酋的前辈无异,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同袍,更是守护卫梁的英雄。
反观赤焰军这边,也迅速做好了迎击的准备。跨上战马的武士们纷纷抽出长刀,吹响号角。即便胯下坐骑早已虚弱不堪,甚至根本无法发起冲锋。但为了维护草原人的尊严,为了洗刷六十年前战败的耻辱,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坚毅与不屈的光。
转瞬之间,原本一片死寂的冰原之上,喊杀声四起。
“谁命令你们动的?统统给朕停下!”
闾丘博容见状,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高声喝止起来,想要以一人之力阻止大军前进。然而在隆隆的脚步与震天的喊杀中,她的声音瞬间便被吞没,根本难以听见。
黑瞳少年也登时急了,高声下令业已列阵完毕,准备发起冲锋的赤焰军不得出击,而后双腿猛夹胯下乌宸的马腹,径直朝着关南武卒飞驰而去,同时也将未出鞘的长刀横举过顶,向远处的闾丘博容示意。
大昕天子无奈地看向了将炎,却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麾下的武卒全力向对方发起了冲锋。
虽然此前,闾丘博容曾当着将炎的面做出承诺,答应少年人若是有朝一日沙场再见,定会率军后撤十里,绝不兵戈相向。可如今她心中却是明白:其实早在双方此次相逢之前,这片冰原上的局势便已注定失控。而自己手中那曾以为牢不可破,看似至高无上的权利,而今竟是脆弱得如同一片落入烈焰之中的雪花,瞬间便被融化殆尽。
年轻的和罕无奈,只得猛带马缰,调头重返赤焰军阵前,高喝着下令迎敌。
两军发出的战吼一浪高过一浪,便如崩塌的积雪,又如爆发的山洪,转眼便将所有声音淹没殆尽。甚至连凛冽的寒风都被其压过了势头。仿佛双方皆将这次交锋,视作了自己生命中最后一次充满了悲凉,却又关乎荣誉的搏杀。胜,或许便能多活几日,而败,倒也似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解脱。
一赤一白两股势力于冰原上交汇在一起,当即响起一片到兵相交的声音。双方皆不是软骨头,即便已经接近了各自的极限,一旦交锋却依旧致命。
然而令所有人都未能料想到,自己手中的武器虽然锋利,但在严寒中冻了许久,竟是变得脆了。彼此只打了一个照面,便听一阵叮当乱响,无论草原人手中的长刀,亦或是武卒手中的长槊,皆在瞬间便崩得断了,再难堪用。
不过,人一旦铁了心要置对方于死地,便会想尽一切办法达成目的。赤焰军当即勒紧了马缰,纷纷命胯下坐骑人立起来,试图以马蹄去踏冲上前来的敌军。而关宁武卒也丝毫没有退却,甚至连冲锋的步伐都未有放缓,竟是直直地撞上了毫无防护的柔软的马腹。
高大的朔北马当场便被那股自下而上的力量顶翻在地。四条腿无力的挥动着,一时间再难翻身起来。
马背上的骑手中,有许多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被沉重的坐骑死死压在冰面之上,不得脱身。其中有反应快者,则将双脚自马镫中抽出后奋力跃起,再借势就地一滚,同扑将上来的关宁武卒扭打在一起。
双方甲士体格本就相差不多,如今于冰原之上徒手角力,竟也难分伯仲。带着铁指的拳头,如今成了各自失去兵刃后的首选武器。只听一声声闷响此起彼伏,居高临下者狠狠地挥舞着拳头,打在被自己压制于身下的对手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