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四 课子恪职(上)(2 / 2)
赵杉指指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赖汉英宅邸,又指指被驱赶到一处接受搜身盘问满面惊惶茫然之色的路人们,厉声斥问道:“照胡大人这阵势,怕是那巢穴里的蜂蝶蚊蝇也飞不出来了。为何还要为难过路的行人?!莫不是在你眼中,但凡从这路上经过的就都是阻挠你胡大人办差的余逆么?!”
胡海隆被斥问的哑口无言,命人撤去路障。那些被抓的所谓“漏网余逆”,在赵杉的强压之下,也重获自由,跪在地上告谢不迭。
赵杉的脸上却堆满愁云,只挥了挥手,便就上了轿。她隔着衣襟,握住那枚被自己体温暖热着的扳指,喃喃语道:“有许多事是该善后,可不能是这么个善后法啊。”
赵杉来到学馆,刚下轿,就听到一连串急切的呼唤。
“阿妈…”萧有和挥着两臂,向她飞跑过来。敏行双目含泪,在他后面追着。
赵杉干涩的眼窝中又滚下泪来。她直觉里感到经过这一场事变,自己在外罩着的那层铠甲愈发的经不起戳刺了。
她起先一直不曾注意自己何时就铸下了这甲,在刚刚训斥胡海隆的时候才有了知觉。这甲厚重却无形,她要用时便自动上身,不用时便自动脱离。这甲在身的时候,她的脸面跟心肝斗硬如钢铁,这甲离身的时候,她的脸是软的,心也是软的,因为几句稍有感伤的言语就要眼泪汪汪。
这些年来,她几乎是时时的甲不离身。但这甲并不是坚不可破,有东西可刺穿扎透,那便是箭。发箭的是人,还都是与她同过生死共过患难不是沾亲就是带故的人。她不知这甲的使用期还能持续多久,因为那些“箭”越来越锋利,而她的甲已然满是创痕锈蚀钝化了。
赵杉如爱惜她的眼睛一样爱惜她的甲,她不想无端再给它添上几道洞透的伤痕,于是,她把它卸下了。
她向着敏行她们小跑过去。到近前停了脚步,张开手蹲下,萧有和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手揽着她的脖子,呜呜呜哭将起来。敏行也全然不顾礼节,抓住她的手蹲在地上啜泣。
赵杉一手牵了萧有和,另一只手被敏行攥着,三人去了教员室,却不见一个先生。
萧有和靠在赵杉膝前,看着她手腕上的勒痕,问道:“是不是那些坏人绑的?”
赵杉之前本不想这么早就让他接触到朝堂上那些肮脏的政治纷争,但经过这次的生死之劫,她改变了想法,于是试探性地问:“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是…”萧有和眨动着黑漆漆的眼珠,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但不能说出口。阿妈不是常说,人长大了,就要学会忍耐,不能什么都宣之于口吗?我只要在心里知道就好。”
他天真稚气的脸上露出些许与实际年纪不相符的持重表情来。
赵杉把心一横,问“那如果我一去就回不来了,你会…”
“殿下…”敏行一声仓促而沉重的呼唤打断了赵杉的话。
赵杉知道她是不忍看他小小年纪就被问到这些本该只有成年人才去思虑的事。在心里暗暗叹道:若他生在一个普通人家,或者没有被萧朝贵过继为嗣,那么这些定不用他去虑去想。他只需读书科考或者学习为农为商,务一门能养家糊口的技能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