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光荣(一)(1 / 1)
阿成的心都要碎了,他之所以这样心痛,倒不是因为今天进城去询问工作仍然一无所获,又无功而返了,而是回到家来恰好抓到了一个小“贼”,这个所谓的“贼”几乎把他的爱书全给偷完了。而且这还是个小“贼”,他完全不通事理,谁让他还是个七八岁的顽童呢!阿成抓到他的时候,他正从阿成家老屋的门下边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几本书呢!阿成一看现场就明白了,门口那一堆书不用说也是他偷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弄走哩!感情以前他丢的那些爱书都是他偷的了。
阿成伸手就把这个偷书“贼”给抓住了,“好你个二百块啊,我说我的书咋都不见了,原来都是你偷走的!”这二百块是他的外号,他的大名阿成倒也记不清了,反正村里人都这么叫他。只因他母亲生他违反了几声政策被罚了两百块,他也就因此而得名。
二百块刚从门下边伸出头来,身子还没爬出来就被阿成抓了个正着,吓得直哆嗦,大气也不敢吭。阿成在村里辈分高,就连二百块的父母也得叫他叔伯,他当然可以用长辈的身份来教训这毛孩子一番了。
“说,那些书你都弄哪里了?”阿成厉声问道。
“卖了!”
“卖了?卖哪里了?”
“卖给收破烂的了!”
阿成一听就更来气了,要知道那些可都是他上大学期间,用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扣出来的伙食费买来的书籍,大都是他喜爱的文学作品,譬如《徐志摩诗全编》、《戴望舒诗全编》和《郁达夫文集》等等之类,还有毕业前夕舍不得丢,掉费尽周折带回来的一些工民建方面的专业书。尤其是那些文学书,可是承载着他的文学梦,可是阿成百无聊赖之时唯一的心灵寄托,一直被他视为至爱之物,这下倒好,都被他这个小毛孩儿给当破烂卖了。气得阿成一脚就踹到了他的屁股上,“好你个二百块啊,小小年纪你真是胆大包天呐,大白天锁着门你就敢来偷,长大了你还了得!走!到你家去,见你的家长去!”
见阿成动真格的了,二百块一下就急了,索性赖在地上“哇哇哇”地大哭起来了。
阿成一看这阵势,一时也没了主意,就只在那里数落起他来,“你还哭哩,这么小就不学好,还有脸哭?”
此时,街坊邻居听到了动静,便都陆续赶来看个究竟。等弄清了事情原委,也不去吵二百块,相反都劝阿成道,别跟他一个毛孩子一般见识,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懂事理,就放过他吧!这事儿若是让他父母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顿打,况且就那些破书能值几个钱?
邻居大伯大婶大哥大嫂的话让阿成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们岂能知道这些可都是他的心爱之物啊!眼下工作毫无着落、无处投身的他,可全靠细品慢咽这些精神食粮聊以度日呢!可大家都这样讲,他也不便驳了街坊们的面子,便对男孩子说了句,“下次如果再敢来偷,非把你交给你爹娘不可!还不给我滚犊子!”
那毛孩子听了阿成的话,也顾不得再啼哭,“唰”地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钻出人群便跑远了。
人们也四下散去了,阿成这才打开门锁,把毛孩子摘掉的门槛又重新安上,回到屋里整理他那床底下放着的几箱子所谓的“破旧书”去了。
阿成毕业已经半年有余了,早已参加过了县里人事部门的岗前统一培训,把学校派遣证也交了,可直到如今他就是没接到分配信。他也去人事局问过多回了,得到的答复就是等待。可这一等就是半年多,眼看开春了,父母做生意也外出走了,村上的人们去南方打工的也走了,唯剩了他就像个闲云野鹤一般在四处奔波。本身他也想跟父母出去闯荡一番,可父母不同意,说还是工作要紧,让他安心在家等分配。
阿成在家排行老大,三妹在外地求学,二弟三弟也都跟着父母走了。早已下学的二弟则是去帮衬父母做生意,三弟是跟着去上学,如今家里就剩下了孤零零的阿成。说是孤零零的,其实陪伴他的还有家里的那条被唤作黑子的大黑狗。黑子足有一米高,浑身上下乌黑发亮,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很是精神,它一直就栓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若是外人来了,它叫起来确实有点凶猛,让人有些害怕。为了怕它伤到人,父亲就用结实的绳索套住它的脖项,把它栓在足有一人多高的一根铁棍之上。那铁棍就矗立在院子当中,任黑子上蹿下跳横冲直撞地疯狂挣扎,仍是纹丝不动。阿成看在眼里也是挺可怜这黑子的,他知道,它被栓起来是冤枉的。虽然它见生人就狂吠不止,却是只叫不咬人的,它的职责只是看家护院。那二百块和三弟同龄又熟识得很,黑子是认识他的,要么单是它凶神恶煞的样子,生人他是万万不敢进到院子里的,更是偷不到书的。所以阿成每次外出都放心得很,他只要多给黑子准备些食物放在它身旁的盆子里,几天不回来家里也是没事的。
家里除了阿成和黑子,就剩两所房了。一所是坐北朝南的老屋,三间里生外熟的瓦房,是父母结婚时所盖,那时已是相当的排场了,阿成姊妹几个大都出生在这所房子里;另外一所是新建的三间东屋,全是砖瓦结构,还用红砖铺了地坪。至于后边爷爷住过的两间土坯房,自从爷爷过世之后早已坍塌倾废了,从低矮的残垣断壁上勉强尚能分辨出这里也曾是一所住处。
阿成现在住在东屋,两个用钢筋做的大窗户很是敞亮,他的木板床就在南边一间靠墙放着。一张老式的八仙桌就摆在窗下床头边,上面还有个母亲出嫁陪送的结实的黑木箱子。阿成就把剩余的爱书放进里边,没事儿的时候就趴在八仙桌上翻看闲书,听听那台老旧的收音机。这台收音机大概有十多公分宽厚,三十多公分高,这可是父母用五十多块从城里买回来的,是村上的第一部收音机了。在当时,除了吊扇,也是家里唯一的家用电器。每到中午或者晚上播评书的时候,把它放在院子里,那声音街坊邻居们都听得很清楚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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