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世俗力量（一）（1 / 1）

新的一周，高尔利照旧到东莱书屋上班。每天晚上，下班回到租房，忙完了杂事，他都会和陈蔓尹在网上聊一会儿天。

她兴致很高，常常给他发来一些亲手制作的美食的精美图片，有蔬菜沙拉、黄油煎牛排、水果汤圆、鲜榨牛油果汁以及柠檬汁等，看着那些精心制作的食物，高尔利这才知道她原来如此热爱生活，同时孜孜追求着美的享受。他对此不免感到高兴，对她的喜爱也就更甚了。每次她发来图片，他都要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夸赞她一番，同时不怕暴露自己的无知，仔细询问她用黄油如何能煎牛排？她对他的夸奖照单全收，表现得非常开心，对他的询问也耐心细致地做了解答。高尔利听后虽然表示明白了，但脸上又不免感到有些羞惭。因为对比自己简单的餐饭，米饭搭配炒菜的模式，她的饮食显然要精致得多。这让他感受到了他们俩之间的差距。

不过，陈蔓尹好像全然不把那当回事。她依然兴致勃勃，异常活泼，与她在城里持重的状态有很大的差别。

有一次，她给他说，明天她要宴请几个好久未见的女性朋友，对方口味挑剔，表示一定要吃辣的，她立即爽爽快快地同意了，还高高兴兴地对高尔利预告说，这次她会给她的朋友们做一些家常菜，虽然不是很拿手，但她会尽力。他立即鼓励了她，表示对她充满信心和期待。结果第二天晚上，他再找她聊天时。她就好像等待已久了似的，立刻给他发来了四五张她亲手烹制的家常菜的照片。他一张一张，认认真真地看了，尤其对主打的干锅虾瞪直了眼睛。没想到这种需要相当功力的菜，她竟然也能做得出来，而且卖相极佳。以至于让他隔着屏幕，都不免咽了咽口水，心里大呼意外。陈蔓尹对此也很得意。

除此之外，她还做了水煮肉片、红烧肉、辣子鸡等等，看起来都十分爽口。让高尔利感到惊艳不已，对她的厨艺以及她本人的喜爱之情充溢于心。其结果，自然少不了对她进行一番真诚而热情的夸奖，她也欢欢喜喜地表示接受，但又谦虚地指出自己在每道菜上的不足之处。他尽管听她这么说，但在他眼里，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瑕疵，完全不值一提。他只是看到了她的能干，她的可爱，她的少女之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成熟女人的韵味。

可是，每当这种令人回味无穷的聊天一结束，那股子跳跃的兴奋劲儿过去之后，身处简陋租屋中的他，又立马陷入了一股子难耐的惆怅，还伴随着一种隐隐的、真实的却又挥之不去的深切担忧。它们像魔鬼一样笼罩着他，滋扰着他，让他在辗转反侧到深夜之时，才最终因抵挡不住的困倦，沉沉地睡去。

就这样，在极其愉快舒适的聊天，和继之而来的莫名的怪异气氛中度过了三四天。

一天中午，高尔利正在书店里忙于工作，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了书店里。那会儿，他正在专心整理书架，无意间从缝隙中发现了她，而她正在寻找什么的眼睛也很快注意到了他。是孙琳琳！他心里顿感不安，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书店来的。

出于礼貌，他从书架后走了出来，率先向她伸手打了个招呼。而她的脸上也随即浮起微笑，毫不遮掩地朝他这边径直走过来。“在忙啊。”她随口问道。同时故意东张西望，像在找什么似的。

“嗯。你要买书吗？”高尔利以职员的身份说。

对他的问话，孙琳琳好像很意外，忽然转过头来，确认地盯着他看。等了一下，她才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似的。忙说：“噢噢，对。”接着，她勉强一笑，装腔作势地说，“我来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利欲熏心》这本书。唉？你们这里有卖的吗？”

高尔利一下子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神情冷淡下来，脸上也不禁一红。随即打量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来者不善了。

“没有，我们这里没卖的。”他语气镇定地说。然后走到另一边去，继续整理起被顾客们挑选时弄散乱的书架。

“唉！那还真是可惜了。”孙琳琳在他后面故意叹着气说，“我在其他书店也没买到。”

高尔利忙活的手慢慢地停下来，他心气一沉，转过身，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直言道：“我猜你不是来买书的吧？”

孙琳琳听此，随即低头一笑，也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然后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直视着他，正经地说：“其实，我是想来找你一起出去逛逛。”

“抱歉，我现在没空。”高尔利冷冷地回过身，又继续整理起来。

孙琳琳明白地朝书店里的其他各处看了看，还有不少逛书店的客人。于是说：“那好，那我等你下班了再来。”

“等下，你到底有什么事？”高尔利不耐烦地又转过来，质问她，“有事的话，现在可以直说。”

孙琳琳勉强微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不友好。“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随便聊聊天，顺便出去逛一逛。反正就当是兜兜风嘛。再说了，你也不能老是工作，很枯燥的，对不对？”

高尔利从她的神情和语言中知道这次绝没好事，不免慎重地看了看她，但见她一脸和气，尽量掩藏住敌意。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因此也就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