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百年(1 / 1)
钟云房飞升天庭了五百年,孙悟空在五指山下被压了五百年,时霂陪着东华的半心在凡间游荡了五百年,存心和杨戬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了五百年。
天上匆匆,凡世芒茫,五百年雨疏风骤,五百年烟波浩渺,五百年白云苍狗,五百年后,九重天依旧是玉宇琼楼,十万丈红尘依旧灯火万家,唯人事而已,天上寂灭飞升,凡间更迭罔替。
按凡尘中纪年来算,如今应当是贞观元年,陇西李氏建国为唐,都长安,高祖次子秦王世民登皇帝位,遣洪福寺僧人玄奘往天竺求佛法。
玄奘法师路过五指山时经观音大士点化,揭下了山顶释迦摩尼手书的佛印,收了被压在山下五百年的猴子做徒弟。
孙悟空拉着马缰和玄奘西行,冥冥之中总觉得是个似曾相识的秃驴,冥冥之中是他五百年的造化。
天庭难得重开瑶池盛会,瑶池的仙君仙子觥筹交错间难免谈及这桩数百年来三界之中最大的事。
“钟主事,您简在帝心,素得陛下青睐,依您看陛下是否会让那孙悟空顺利西行,得道成佛?”
“陛下的心思,我等做臣下的岂敢揣度?”
“钟主事言之有理。”
被钟云房噎着的那位小仙君偃旗息鼓,不敢再打听孙悟空的事取乐,钟云房便饮尽了杯中酒起身离席。
他拍了拍前两日刚从凡间收的小徒弟的肩膀嘱咐:“为师回凌霄宝殿处理些庶务,你自己少喝点,别惹事。”
他这位徒弟哪哪都好,唯独一点,嗜酒如命,一喝多了就神志不清容易犯浑,没成仙时虽在凡间留了个风流落拓的名儿,但在正经读书人那里一向没什么好话,不过陛下现在正为了孙悟空重获自由这事犯愁,他得去近前听差。
吕岩倜傥风流的斜依在白玉案上,一手拿着扇子一手微抬着挥了挥,然后一扭头就继续玩手里的琉璃酒杯,六角琉璃杯每面都有浮雕的花纹,朝向吕岩的那一面雕刻的是一副玉牡丹,花蕊恣意,花瓣浓艳,美得晶莹欲滴,他指尖轻轻一拨,琉璃杯便一角贴着玉案转起来。
将停未停之际,一只涂着朱红蔻丹的手从他身后伸来,渐次是水青色长袖,鹅黄色披帛,玉臂匀停连着流水般通畅轻薄的肩,脖颈线条细挺,肤如凝脂,面如云霞,那是花阁玉府遣来斟酒侍宴的神仙妃子,比之凡尘娘子更添三分妩媚,七分清致。
那只美玉无瑕般的手越过吕岩的耳畔肩前,轻轻将摇晃着转在玉案上的琉璃酒杯按停,随后收回手臂起身说:“仙君可知上一位打碎琉璃盏的仙者现在何处?”
“听说是卷帘大将,那位仙友如今应该不在九重天了吧?”
吕岩单手撑着玉案抬头,一抬头,便是芳花美人,四目相对,便是灼灼风华,映入眼帘。
“牡丹。”
喝的半醉的吕岩终于收起了一身的玩世不恭,端坐起来,将琉璃酒杯推到玉案中间,然后局促的往一边挪了挪,伸出手,想要邀她同坐。
他身后拿着酒壶的仙子原是妙远真人座下,如今的百花魁首,妙玉生香宫之主白牡丹。
天姿国色,风华绰约,她妙容美目,发间簪一朵盛放的白牡丹,一缕青丝垂到襟前,牡丹仙子将酒壶放到玉案上,敛袖行了个礼道:“天上人间多年不见,仙君可还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