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山仁（1 / 2）

这个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政治家：看起来仁爱的，有魄力的，狂热而充满激情的，神经质的……小山仁被称为“老贼”。他是小山家族异常优秀的代表性人物，必然在历史上留下印记。

当他以幸代父亲的名义与赫菲斯谈话时，赫菲斯顿感紧张——当小山仁是一名政治家的时候，他对待属下是宅心仁厚的，具有东方人庇护家人的那种执念。从上至下，他对待长子和对待司机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同，给人以威严却尊重的印象。他的部下很多是以家族模式服务小山家多年的亲信，他们自称“家臣”——虽然这在赫菲斯看来不可思议，但却是古老东方的政治传统。

赫菲斯忐忑不安地走进小山仁的办公室，这里位于安保森严的私家花园侧后翼，有一个书房与之相连。这座书房另赫菲斯感到非常舒适，保留着古色古香的装修，两面墙壁嵌着直达天花板的厚紫檀木书架，上面的每一本书都经过主人的精挑细选，有很多是价值连城的孤本。书房里熏着香，那是一种令身心静谧的古老的配方，气味有点像雪域寺庙。这间屋子里没有挂钟表，在天花板上有世界各地以及上界时间的全息投影，这是唯一能感受到现代化的地方。

敲开一扇同样的紫檀雕花木门，小山仁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他。

“过来坐。”小山仁伸出干瘦有力的右手，示意赫菲斯坐到平滑的大理石办公桌对面的太师椅上，办公室的门在赫菲斯背后轻轻关上。他注意到赫菲斯的目光停留在面前造型独特的办公桌上，便微笑着说：“我喜欢在大理石桌面上办公，这比缱绻的木头使人冷静，但比纳米材料更贴合自然——让我时刻牢记自然冰冷的法则。”他用指尖拍了拍冰凉的桌面。赫菲斯抬头看着他，强忍着胆怯：小山仁和女儿幸代共用一张脸庞，面若银盘，秃头无眉，几绺稀疏的胡须末端发白，但他的眼神无比机敏锐利，这使人忘了他相貌的丑陋。小山仁已经上了年纪，但权力是最好的保健品，所有当权的政治家都是一副青春焕发的模样，似乎再活五百年也不在话下。

赫菲斯不自然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抬眼看到了办公桌背后墙上高悬的一幅毛笔字：他原本不认识那两个古代东方文字，岳父告诉他这两个字是“制怒”，是中文的汉字，在几个世纪以前的鸦片战争时期，清廷的硝烟官员林则徐将之置于案头给予自己警醒。小山仁常自嘲正因这幅书法使得自己很少发飙。

他敏锐地观察到赫菲斯的目光所及，也回头看向那幅字，说：“写得很好，不是么？苍劲有力。”接着他转向赫菲斯询问：“也许你知道一些过去的历史？第一次世界大战。”

赫菲斯匆匆点头回应：“知道一些，主战场在西方，东方也有一些战事。”

“一些战事！”小山仁又回过头去凝视那幅字，若有所思，“是啊！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那些战役和死伤由于规模太小，大概已经不算能登大雅之堂的历史了。但是别忘了，每一次战争的参与者都认为自己是正义之师、必将获胜，他们抱着这样的信念，远赴重洋，去做了被历史遗忘的炮灰。”见赫菲斯沉默不语，他接着说道：“当年我的祖先，和隔海相望的东方诸国曾是敌人。这块牌匾，也是来源于当年不共戴天的敌人——多么讽刺，现在上界把我们统一归为地表政体，拥有共同的东方祖先：没有了国家的概念之后，我们成了人类基因序列中的一脉人。文明湮灭，此消彼长；然而文化像河水一样流淌，延绵不绝。几个世纪之后，这两个文字仍然铿锵有力，传递着古人同样的内涵，为今人提供教诲。”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内。”赫菲斯下意识地诵出了这句话。

“你说得很对！”小山仁赞许地看向他，他的目光温和慈祥，“战争并非毫无意义，但人类历史上有太多毫无意义的战争了！我们要做的，就是避免这样的事。”说罢他突然挥动右手，同时用力一点头，赫菲斯心领神会，跟随他移步到一旁的榻榻米茶盘旁落座。

小山仁低头清理茶具的同时用余光盯着他的女婿，他知道赫菲斯无用而脆弱的自尊心正备受煎熬，于是他将茶盅在左右手上调换了一下，他的谈话思路也跟着转变了。“我的女儿幸代有诸多不足，”他娓娓道来，“任何父亲都愿意夸赞自己的女儿美丽、大方、善良，但这些要点在幸代身上都不具备——或者说，在小山家族的子女身上，不可能存在。这不是他们的错。但在我眼里，她有别样的优点，像太阳一样耀眼，正如她的母亲一样：沉默内敛，保守秘密，因自幼在政治圈内浸染而使她们对谎言敏锐、头脑清醒，关键时刻善于抉择，是成就一代优秀政治家的强有力支撑。”

赫菲斯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岳父说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