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知府审案(1 / 1)
却说官道上人来人往。不多时,自东望西走来一个农人,看见一众人被麻翻在地,惊的魂飞魄散,返身飞也似奔去报官。
扬州府衙遣人来时,鲍俊杰一众人方才醒来。来人勘验了现场,只见马车、镖箱不翼而飞,一面镖旗被扔到了路边。路边一颗树上,插了一口匕首,系了一个白布条,上面写道:“劫镖者,山西雁徐良、白眉僧徐浪也!”问是谁劫的镖?众人皆茫然。镖头鲍俊杰却道,正是徐良、徐浪劫的镖。遂将鲍俊杰、鲍天娇及四个镖师、一个车夫带回扬州,来到府衙,跪在阶下。
扬州知府唤作张克让,矮矮胖胖,行动迟缓,看似愚钝,实则精明。张克让已先得报,是通州知府薛万春的货被贼人所劫。张克让大感惊奇,思纣道:“什么人恁地大胆,敢劫通州知府的货、虎威镖局的镖?”继而,思纣道:“这薛万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闻他近投赵珏门下,备足了财物,托虎威镖局押镖,送往襄阳,进贡赵珏。难道被劫的是这批货?若被劫的是这批货,倒是劫得好!”须知,对襄阳王要谋反,张克让是极为反感。
张克让来到屏风后,却不着急出来审案。只见他站在屏风后,从屏风间隙朝外看,看见一个镖头跪在阶下,却将头东张西望,毫无半丝惊慌神色,便觉得事有蹊跷。失了虎威镖局的镖、通州知府进贡襄阳王的宝物,怎能不惊慌失措!
张克让心存疑虑,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转出屏风来,走到桌子边,坐到椅子上,先看了呈上来的证物、现场所录的口供。末了,问道:“谁是鲍俊杰?”鲍俊杰伏在阶下应道:“在下便是。”张克让道:“鲍俊杰,站起来说话。”鲍俊杰应道:“是。”站了起来。张克让道:“是你保的镖?”鲍俊杰道:“是。在下是镖头,领了四个镖师,来保此镖。”张克让道:“你保谁的货?”鲍俊杰道:“保的是通州知府薛万春薛大人的货。”张克让道:“要送到哪里?”鲍俊杰道:“要送到襄阳。”张克让道:“襄阳何家?”鲍俊杰道:“襄阳王赵家。”张克让道:“鲍俊杰,你丢了薛大人的货,通州知府进贡襄阳王的宝物,怎无半丝惊慌?”张克让的话看似平淡,却暗中有埋伏,鲍俊杰听了一惊,慌忙道:“小的甚是惊慌!”
其实,鲍俊杰肚中早有准备,不怕问。不防张克让该问的不问,冷不丁却问了别的,一时之间接不住话头,不知所措。张克让道:“薛大人的货,都是什么物事?”鲍俊杰道:“在下不知也。”张克让喝道:“胡说!镖局接镖,皆是镖头当着货主的面,将货物入箱,当面点清,两不相欺。你是镖头,怎说不知?”鲍俊杰慌了,他当然知道,镖箱里尽是烂石头,只是他不能说!硬头皮抵赖道:“在下实是不知也!”张克让怎要问镖箱内有何物?皆因有传闻,薛万春将藏宝图夹杂在箱内物件里,要送与襄阳王。见鲍俊杰抵死不说,便不再问。
张克让从桌子上取了匕首,展开布条,看上面写的字。看了半晌,问道:“这山西雁徐良、白眉僧徐浪是何许人也?”鲍俊杰应道:“这两个贼人是一对孪生兄弟,面目奇异,生的白色眉毛。”张克让奇道:“是两个老人?”鲍俊杰道:“不是老人。是两个少年,年方十三岁。”张克让道:“却是奇也,十三岁眉毛也白?”鲍俊杰道:“将人捉来,大人看了便知。”
谁知张克让却不着急捉人,只是问道:“你们一共一个镖头、四个镖师,却打不过两个少年?”鲍俊杰一愣,心里焦躁,暗道:这知府大人怎不去捉人,只管在这里东问西问!鲍俊杰回答道:“这两个贼人,一个先扮作农人,挑了蒲包肉来卖。我等不知蒲包肉里混有蒙汗药,买来吃了,中了奸计,都被麻倒了,所以失了镖。禀大人,这两个贼人昨夜在扬州城内悦来客栈落脚,今犯下大案,不知仍在否?何不遣人,速奔悦来客栈,将这两个贼人擒获。若是去得迟了,恐这两个贼人要逃。”张克让却道:“这两个人的行藏,你怎这般熟悉?”鲍俊杰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回答。
鲍俊杰不答,张克让也不再问,堂上一时一片死寂。张克让正在寻思,这时,一个衙役入来,报道:“门外来了两个人,一个自称是玉面笛仙柳青,一个自称是夺命阎罗梁翀,赶了马车、载了镖箱,押了两个白色眉毛的人来,说是劫镖的凶犯。”
鲍俊杰一惊,暗道:“这冯家兄弟怎被捉啦?竟是被玉面笛仙柳青、夺命阎罗梁翀捉住!”
张克让瞥见鲍俊杰脸色变了,暗道:“他倒是怕了。可是,他是怕什么?”遂高声喝道:“快将劫镖的凶犯押上来!”
只见柳青、梁翀押了冯青麟、冯红麟,四个衙役抬了镖箱,来到堂内。冯青麟、冯红麟跪在阶下,将前事统统都说了。张克让听了,暗道:“这鲍俊杰果然有鬼,只是不知他有什么鬼。先不管他,且将其监下,慢慢再查。”思索已了,下来查看了镖箱,又走到冯青麟、冯红麟跟前,果真都是白色眉毛。再细看,却是白油漆刷的。走回阶上,教文书录了口供,叫冯青麟、冯红麟签了字、画了押。末了,令将鲍俊杰、冯青麟、冯红麟一同押入狱中。鲍俊杰一惊,叫屈道:“与我何干,怎要将我收监?”衙役哪里理睬他,将他押入了大牢。张克让写了一封书,遣一个衙役,连夜赶去通州,交与薛万春大人。
隔一日,薛万春遣人来到扬州,入了府衙。来人到时,已是申时。来人自称是薛万春的管家,来传口信。张克让暗自冷笑,早知薛万春会来这一手,不落文字,只传口信。先叫来了文书,藏在屏风后,教其将薛管家传的口信录下。安排妥当,传令将薛管家引入内室来。薛管家入来,先递上一件和田玉石山子,只见玉石晶莹剔透,雕的却是雄山峻岭。张克让看了,知是值钱的货。笑脸相迎,说道:“薛知府客气!”一番寒暄客套,然后道:“说吧,什么口信?”
眼见屋内无他人,薛管家方才开声道:薛万春只是假意投入赵珏门下。不想进贡,却又不得不进贡,故耍了个花招。与鲍俊杰窜通,只在镖箱内装入烂石头,另找人劫了镖,冯青麟、冯红麟实是蒙在鼓里也。坊间所传藏宝图,纯属子虚乌有。冯青麟、冯红麟假扮徐良、徐浪劫镖,则是鲍俊杰所求也,鲍俊杰与徐良、徐浪有仇。只求张克让不要将此事外传,且放过鲍俊杰、冯青麟、冯红麟三人。云云。
薛管家言毕,张克让假意应承,说道“好说,好说。”起了身,走到了屋外,暗暗道:“那鲍俊杰果然有事,怎逃得过我的眼睛!”高声唤来了两个衙役,喝令道:“左右,将薛管家拿下!”薛管家惊的目瞪口呆,这张克让怎说变脸就变脸?一脸疑惑,被押到了大堂上来。文书拿来所录口供,令薛管家签字画押。薛管家哪里敢签!
只见张克让坐阶上,眼一瞪,喝道:“不签?不签就上刑具,打到他签为止!”衙役端上刑具时,薛管家早吓的,两腿颤抖,脚下尿湿了一大片,他怎受得了上刑挨打的苦!不如签了罢,先躲过受刑的苦,事后却狡辩,是屈打成招的。寻思已了,连声叫道:“我签、我签!”拿过笔,签了字,画了押。张克让喝令,将其押入大牢。
次日,张克让升堂,喝令将薛管家、鲍俊杰、冯青麟、冯红麟押上堂来,皆跪在阶下。鲍俊杰见薛管家被押来,顿时就蔫了。张克让坐阶上,冷笑道:“鲍俊杰,你怎不叫屈啦?”冯青麟、冯红麟见了薛管家,顿时急红了眼,扑上来要吃了他,却被衙役拉开。薛管家早吓的,脸色刷白,两腿哆哆嗦嗦,瘫在地上。
张克让当庭宣了判词:冯青麟、冯红麟虽犯抢劫罪、构陷他人罪,然未对受害人造成实际损失,故判罚从轻,令各杖罚二十;鲍俊杰乃是设计假劫镖案的要犯、构陷他人的主犯,故判罚从重,令杖罚五十;薛管家乃是设计假劫镖案的主谋、安排构陷他人的要犯,故判罚最重,令面刺金字,挖去舌头,逐出府衙。
冯青麟、冯红麟皮糙肉厚,打了二十棍,虽然背后青肿疼痛,身体却无大碍。杖毕,当庭释放,自站起身,走出了府衙。鲍俊杰则惨了:二十杖前,先是被打得青肿疼痛;二十杖后,被打得破开肉绽、血肉模糊,惨叫连连,鬼哭狼嚎。最终,被虎威镖局的人抬出府衙,抬回了镖局。薛管家被刺了金字,哀嚎着,被撬开了嘴,挖出了舌头,一刀割了,人和舌头都被扔到了府衙外。醒来时,捂了嘴,口中秃噜秃噜,不知他说什么,一溜烟跑了。
劫镖案,或者说是假劫镖案,迅速告破,大白天下,罪犯伏法,各受惩罚。张克让喝令散堂,心满意足,嘴里哼着小曲,缓缓走出了大堂,自回到后面三堂内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