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传剑(1 / 2)
姜琢攥着药瓶,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沈骈则手指轻扣床沿,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开口。
余诏龙离开后,两人反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姜琢此时思绪飞转,想着自己离开京师这两年多时间里,好似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走到哪里就停在哪,别人说什么自己照着做就是,从来就有认真思考过今后的日子究竟该怎么个过法。似乎这段时间的人生是一片空白,除了受了些苦,似乎没有哪怕一个念头是自己做得来主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迷茫起来,自从父亲离开后,自己确实像是个废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一个决定,也没想过自己今后要过怎样的生活。心里有一个声音窜起来呐喊着:姜琢,拿出主意来,有话就说,别再迁就下去了,不然你只会越来越累,直到完全失去自我。
姜琢这一次没有犹豫,听从了内心的声音。打算把自己不想学武这件事摊开来和沈骈说清楚,她自己本就有数不清的麻烦,不想再添更多了。然而当她回头准备开口的时候,人却呆住了。
沈骈直接跪在了她面前。那具身体显然不适合做这样大幅度的动作,这时候的他浑身颤抖,需要两只手撑着才能勉强稳住。
“沈叔叔,哎呀,你快些起来,我可受不住。”姜琢愣了一下,赶忙上前去扶。
“沈家百十年传承,不能绝在沈骈手里!”沈骈倔强地把头叩向地板,嘴里继续说着,“我知姜姑娘不愿,但情势不容沈某再有他选,请务必将此功夫传下去。若遇到小女,传她即可。若小女无幸,那便自己留着就好。日后遇着传承,提上一嘴沈家便是无上恩德。”
姜琢人瘦力乏,竟然扶不起一个重伤之人,此刻内心正天人交战,但实在不忍见沈骈这样纡尊降贵哀求自己,扶不起沈骈,只好先撒开手,躲向一边,同时嗫嚅着应了一声。
沈骈听姜琢答应下来,挨在地上的头抬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又重重磕了一下头:“黄天在上,沈某素不喜争斗,四十年来俯仰无愧。然时势使然,避之不及。既蒙天地恩养,不能珍惜。今遭人所伤,寿且不永,有愧呵!”
沈骈长磕之后抬脑袋,双目之间泪水涟涟。稍作停顿之后又磕下去:“沈家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沈骈,未能保守家业,先丧一子,又失息女,家业败尽,弟子俱亡。不知有何面目再见。上不能供奉,下有失慈庇,有愧呵!”
沈骈磕完再度抬起头来,盯着姜琢看。
姜琢见此情景,也是万分难受,不自觉跟着流下泪来。但此时也知道沈骈第三个头是要磕给自己的,自己必须得受着。于是收拾仪容,抹去眼泪,安然端坐在椅子上。
“侠女姜琢,心仁德厚,愿暂学凤翾剑,他日寻得云龄,再相转授。庶几不致一门百年心血泯没。然千般干系托于一身,其中辛苦,不问可知。沈某无能,无有它策,请女侠珍重,以自己安危为要,若遇困厄,先顾自身,凤翾剑随时可弃。沈某此拜,只是感佩,成与不成,并无计较。”
沈骈磕完,姜琢终于是把他扶起来。沈骈坐在床边歇了一会,拭去脸上泪痕,恢复了镇定。他看着姜琢说道:“沈某时间还有些余裕,姜姑娘可还有想问的。”
姜琢心中反复揣度几遍,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余诏龙会同意你传我功夫?按理说你们本是死敌,怎么看都没有这么必要吧。”
沈骈笑了笑,解释道:“江湖上除了恩仇,还有情义。当然,这不是说余诏龙对我顾念旧情,而是在帮我的同时,为他自己考虑。”
“我不太懂,怎么会是为他自己考虑了?这个恐怕说不通。”
“姜姑娘,依你之见,江湖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
姜琢沉默下来,想起了之前父亲结仇无数,每次回家都带着伤,想起了洗松台那一战的惨烈,想起母亲每每深夜倚门,不敢掌灯的日子。在她的世界里,会武功就是打打杀杀,你杀我,我杀你。有时候杀一个人,甚至不需要认识,更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