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托管宝箱(2 / 2)
听了这话,秀香惊得大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柳七却连想都没想脱口便道:“这话休提,寻常人尚且知道无功受禄寝食不安,我柳某岂能受此非分之财,这样的话以后休得再提。”他说的是心里话,以他自负胸中才学,心雄万丈的胸怀,怎肯平白受人如此大礼。
崔成见他变了颜色,也不敢再往下说,赶紧转换话题,“正因为我了解你俩的人品,你的胸襟抱负,我才提出请你们帮忙保管。”
“这个你不用解释,我信得过你。虽然你我身份悬殊,我相信你和你的财产是正大光明的,否则我也不会和你成为朋友。但是人各有志,不能强加,我已经清贫惯了。”
崔成见柳七如此信任自己,颇受感动,他动情地道:“可是贤弟你想过没有,世上没有人真地甘于过清贫的日子,那些平日里嘴边上总挂着我就爱吃苦的人,说那话是昧心的,只是因为他得不到财富。我知道《论语》中有句话:‘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乎!’孔子尚且认为安于贫贱只是因为时运不济,一旦国家政治清明,给了人们发财致富的机会,你若仍然贫贱不堪,那就怨不得旁人了,是士人自己的耻辱啊!你而今自己虽自觉是自得其乐,在他人眼中则是困顿不堪,你真地不觉得害羞吗?”
他顿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说出这番话,“再者,我看你下届贡举应该用得着,虽然说考试是检验一个人的真才实学,但这只是一个方面,背后还有很多玄机。别看你自负胸中才学,可光凭这个恐怕还不够,有些题外功夫还是要去做。将这些财物适当地派上用场,物尽其用,到时候打点一下考官还是有必要的,否则徒增负担,放在这儿就是一堆废品。你不是不知道功夫在诗外的含义,取几颗珠子、用几根金条打点打点关节总可以吧?”
柳七摇头摆手地拒绝道:“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这我做不到,宁可考不中,不作这等下作事,哪怕白衣终老,我也不屑于此。我也许做不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但对非分之财不敢作非分之想,这上面我还是有分寸的。贫贱之观念,每个人看法不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在你眼里,汴京城内多少王公将相、豪商巨贾尚且都不在话下,我想我在崔兄眼里可能真地是穷困潦倒的一介落魄书生。在我而言,我已习惯于安贫乐道,一杯在握,其乐无穷。我虽贫却不贱,更何况我吃喝不愁,吃喝玩乐一样不落,一点儿也不觉得贫穷。间或有三五日接济不上,也不至窘迫到沿街乞食的地步,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各人所见不同也。”
崔成怕伤了感情,失去这位交心过命的朋友。他既恨柳七的固执、不通人情,又由衷地赞佩他的表里如一和坚守信念,他长叹一声,“咳,真拿你没办法,好吧,这事不说了。咱们再说说这件事,你俩个说说怎么解决,能让我毫无挂碍地轻装上路,这个忙一定得帮我吧?”
见柳七抽身要走,崔成赶紧伸手拉住,“退一步说,就算我求你们帮忙保管一下行不?贤弟且慢推辞,我看你们两个是可以相托、相知的朋友,柳老弟更是可以托生死的兄弟。这一次我要出去很远的地方,时间很久,而且风险很大,这些东西不可能随身带着,而且带着也用不上。我在汴京也无处可藏、无处寄托。你说交给商家保管,哪个商家的资产抵得过这箱子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眼一红卷铺盖走人咋办?你们说,这些东西我带在身上安全吗?我可以控制自己在路途上不招摇不惹事,这些财物虽然贵重仍然是身外之物,真地遗失了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大事。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随身带着这么多财物就是不智,一旦被人知晓,我能独善其身,保全性命吗?怎么样?求求你们了,就算帮我个忙吧。”
自相识以来,柳七从没见过崔成说话行事如此委婉低调,更何况他的真实意思还是为他柳七着想,柳七心里很明白。他想翻脸,想不顾情面地拒绝,想掉头走人,都不符合他为人处事的原则。柳七轻轻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
既然决定下来的事,就不要再想着反悔、难办,以后勉力去做就行了,这也是柳七的一个长处:拿得起放得下。
他心一放松,思维立刻就跟着松懈下来,脑子中忽然冒出一个怪念头,这要是没有珠宝,光是这只箱子还行,用来装我的词稿,我将比较满意的作品誊抄一份放进去,省得随手送人后连个底稿都没有。复又一想,那我不就成了那个现实版的买椟还珠的蠢人了?想到此他不由得笑出声,引来崔成诧异的目光。他生怕引起误会,慌忙解释道:“与这没关系,与这没关系,是我忽然想起一则笑话。”
秀香和柳七这番算是遭了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