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师恩（二）（1 / 1）
吃过饭本想回宿舍的汪城，被师母强行要求留下来过夜，师姐也是在一旁劝说，最后还是宁教授一锤定音，让汪城留了下来，离开父母身边后，第一次体验到了家的温暖。第二天汪城睡到较晚才起床，有酒量不太好，昨天喝的有点过的原因，更是因为这里有着家的温馨的缘故。只有在真正的家里，人才会放下一切伪装，做真实的自己，汪城也还是处在一个喜欢睡懒觉的年纪。出了房门后，师母见汪城起来了，让他去洗漱，随后将宁韶华硬拖着起了床。看着师姐睡眼朦胧，慵懒的走进洗漱间，这样的师姐他还从未见到过，刚洗漱完的汪城，忍不住调侃起师姐来：“原来，自诩女中豪杰、学院一霸的宁师姐，是这样懒虫的模样啊，”一句话引得宁韶华怒目圆瞪“你是皮痒痒了吧”扬起手做势就要掐汪城，汪城急忙闪身跑出洗漱间，宁韶华这时候体现出了作为师姐对师弟的大度，懒得计较，实则是还没睡醒，精神头不足。
等到宁韶华从洗漱间出来，师母准备的丰盛早餐让汪城吃得饱的不能再饱，也有师母不停给他夹这夹那的缘故，不能怠慢了师母的好意。得知老师上午有课不在家，待师姐出来，便准备告辞回宿舍，那知师母硬是不肯，让宁韶华赶紧换衣服，一起带汪城去买几套像样的衣服。汪城哪里再肯接受这些，师母只好搬出宁教授来，说这是你老师上班前交给我的任务，说你上班了，跟在学校不同，得有几身像样的衣服。
无奈，汪城只好跟随师母师姐来到从未踏进过的商场。师母也是知晓分寸的人，知道太贵的，只怕有宁教授在场，汪城也不会同意，所以选择了几家价格不算太高的男装专卖店，给汪城挑选了几身衣服。这个过程中汪城发现这里的结帐方式有些不一样，不似自己老家小镇上都是在店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是拿着店里开的单子去一个叫收银台的地方付款，再拿着付款证明回到店里给店员看了，店员再将衣服交到购买者的手中。汪城的思路活络起来，今天他的银行卡带在身上，说什么也不能让师母买单。
在第一家店选好一套西装后，师母打算先去收银台，正当汪城准备开口阻扰的时候，宁韶华先开口了：“妈，这买一件跑一趟的，多麻烦，提在手上也不方便，都选好了再去一次性付款吧。”师母觉得也有道理也就同意了，汪城心里马上给这个师姐竖起了大拇指，好队友啊。在最后一家店买完，店员开完单子后，汪城拿着一张单子很认真的跟师母说：“师母，这一家店开的单子好像有点问题，我去问问，您跟师姐在这等我会。”不等师母开口，便快速离开，向一家买过衣服的店小跑过去，在师母跟师姐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迅速换了方向，向收银台跑去。
等到汪城回到最后这家店的时候，汪城拿出付款小票交给店员的时候，师母跟师姐才反应过来，原来汪城是去收银台交钱去了，这时候才知道被汪城给骗了，一阵气恼懊悔。汪城连忙安慰，说自己兼职了几年，师姐是知道的，攒了一些钱，完全足够买这些衣服了，才让师母自责少了点，当然免不了被埋怨一番，更少不了体验师姐的掐指神功。师母知道汪城是个自尊较强的人，也就不在多说。只是在其他楼层购买鞋子的时候，坚决在确定买哪一双后就让宁韶华去收银台交钱，免得让汪城又找到机会自己去把钱给交了。也因为汪城自己买了衣服，师母坚定的给汪城一口气买了六双皮鞋，宁韶华也心甘情愿被母亲一趟一趟催着去收银台。
直到一身行头买齐，在商场简单吃了点洋快餐当作午餐后，三人才走出商场大门，准备回学校，这时宁韶华说自己约了同事逛街，让汪城带着母亲先回学校。不免让汪城有些好奇，师姐啥时候约了同事，昨天早上到现在，除了睡觉，都在一起啊，没见师姐跟谁联系啊？不过也没多想，说不定是前几天就约好了呢，便跟师母回了学校。送师母到楼栋门口，生怕师母再次挽留，自己盛情难却，就没再上楼，师母也确实还想留汪城吃过晚饭后再回宿舍，但汪城找了个还要去图书馆找点书的理由，师母也便不好再挽留了，反复叮嘱上班不要太累，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后，才放汪城离去。
回到宿舍，室友们都不在，大概是约着去网吧打目前流行的对战游戏去了，汪城听他们讨论过很多次，最近这几个室友玩的有点着迷。闲来无事翻开一本郑总推荐的营销技巧类书籍看了起来，刚看没几页，电话响了起来，汪城拿起一看，竟然是师姐打来的，师姐不是在跟同事逛街吗，这时候找他干嘛？要是让自己去逛街，坚决不去了，今天自己的双腿已经遭罪不少。接通电话后，传来师姐问他在哪里的声音，如实告知后，师姐让他十分钟后下楼，便挂了电话。汪城有点莫名其妙，师姐回来了？不是跟同事在逛街吗？这么快逛完了？一连串的疑问，让汪城惊疑起来，师姐该不会是又想出什么点子整蛊他吧？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的时候，索性不在去想，反正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等到汪城下楼的时候，看到师姐的身影也刚刚好出现在宿舍楼的拐角处，便走了过去，来到近前，师姐笑嘻嘻说道“帅哥，又见面了哈”，今天在汪城试西装的时候，确实让她感受到自己的这个小师弟穿上合体的西装后，另一种帅气，以前习惯了汪城一贯的学生打扮，并不会太觉得，换了一种风格后，一种迥异的帅气出现在这个师弟身上，古人诚不欺我，人靠衣装马靠鞍。听到师姐如此打招呼，汪城也依葫芦画瓢来了句“美女，又见面了哈”，说完遭到了宁韶华的白眼，但并没有再说什么。
宁韶华打开自己的挎包，拿出一个不大，四四方方的棕色皮盒递给汪城，说道：“师姐送你的礼物，恭喜你找到自己心仪的工作，好好加油，赚钱了天天请师姐吃大餐。”这时汪城明白过来，师姐说约了同事逛街是假，给自己买礼物是真，也不是要整蛊自己，汪城犹豫着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就杵在哪里。宁韶华见状抓着他的手，将方盒放到他手上，说道：“你可握紧了哈，这可是你师姐我花了一个多月的工资买的，摔坏了看不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说着还举起了拳头，向汪城示威。汪城没有推迟，一方面师姐的好意他不想拒绝，另一方面，他有信心不久他能加倍回报。见汪城没有推迟，并且先是郑重后是反击自己的说了声“谢谢师姐，我一定好好珍惜，不给你凑我的机会”后，心头那一丝怕汪城不肯接受的担忧烟消云散，愉悦的说道“那就好，我回家了哈，累死了，得好好休息”不等汪城说再见，便转身离开。等汪城见到师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才转身往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的汪城打开这个棕色方盒，一块黑色皮带，白色圆盘的手表出现在汪城的视线里，给人一种朴实得体的感觉。这是汪城人生第一块手表，犹如亲姐般的师姐送给自己的，让汪城再次暗暗告诫自己，任何时候也不可忘了老师一家人对自己的好。将手表带在手腕上后，汪城将胳膊转过来翻过去，反复观看这块手表，越看越喜欢。果然价值好几千的东西就是好，他是知道师姐现在的工作的，待遇在这个月个人均工资不足一千五的年代还算不错，一个月拿到手的有五千左右，所以大概判断出这块手表的价格。却不知道在将来就是这块手表，终结了他的一段恋情，谈不上抱憾终生，但也是此生难忘。
在汪城反复行赏这块手表良久后，宿舍走廊上响起了室友们兴奋讨论刚刚游戏战绩的声音，汪城跑去开了门，跟室友们打招呼，问吃了饭没有，一起去食堂。如汪城所料，这几人最近游戏瘾比较大，还没吃饭，于是准备一起去食堂，汪城怕不小心把饭菜汤水弄到手表上，便取下手表，准备放进盒子里放好。这一幕落在寝室里的老三眼里，顿时惊呼起来：“我的乖乖，老五啊，这是你的手表吗？”汪城点头道：“是啊，怎么了？”这一惊呼让汪城有些不快，难道他家条件不好，就不能有块贵一些的手表吗？语气也有些不善，但老三浑然不觉，眼里只有这块手表，没有回答汪城的话。这一声惊呼也让准备去食堂的另外4个室友都围了过来，见到这块手表都说挺好看，不错，老五，多少钱买的，我也去买一块。
汪城也没有回应室友们的话，他因老三的惊呼有些不快的看着老三，但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了，老三看向这块手表的眼神，震惊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这块手表不简单。于是汪城收起不快挤出一丝笑容向老三问道：“三哥，这块手表咋了？你这个表情啊！”老三是寝室中家庭条件最好的，眼界比其他人总要高一些，在汪城的催问中，老三回过神来，对汪城说道：“老五，你这是发了多大的横财了，这么贵的手表你都买的起？”听到老三这句询问的话，汪城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七上八下起来，但没有表露出来，强装镇定的再次问道：“三哥，你知道多少钱？”老三没有说话，举起右手五根手指摊开，才缓缓开口道：“五万，卡地亚去年才在中国上市的新款，很火爆，当时很难买到。”听到“五万”这两个字，汪城顿时如遭雷击，其他室友也是纷纷惊呼。但都不质疑汪城是不正当手段弄到的，只当他是真的发了横财，四年的相处，让他们丝毫不怀疑汪城的人品。转而开始问汪城怎么发的横财，而汪城在室友的询问中，并没有回答，待回过神来，连忙关上这个四方小皮盒，一把抓起快步走出寝室，留下五个室友面面相觑。
急匆匆走出宿舍楼，汪城面色有些阴沉，如此贵重的礼物，自己怎么就收下了呢？老师一家对自己可谓恩重如山，自己已接受了太多的恩惠了，如今再接受这样贵重的礼物，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再次来到这栋灰白外墙的楼下，汪城抬起头看看了7楼老师家的窗台，大口呼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汪城并没有上楼，不想将这件事的范围扩大，也怕老师跟师母劝自己收下，所以打电话给宁韶华，将她叫了下来。看到来到自己面前这个让人头疼的师姐，不顾自己面色不善，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在嘻皮笑脸调侃他“小师弟，这么快就想师姐了啊”。汪城气急，抬起手将手上的四方小盒伸到宁韶华前面，虽语气平和，但没有温度，第一次不叫师姐，而直呼其名的说道：“宁韶华，解释一下吧。”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小师弟，让宁韶华顿时有些发愣，却没有汪城以为的理亏慌乱，而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师姐，瞬间暴怒起来，左手夺过汪城递到眼前的小皮盒，快速抬起右手，不似往常那样掐汪城胳膊了，而是直接踮起脚拧着汪城的耳朵，愤恨的说道：“可以啊，这一会去哪里找了熊心豹子胆吃了？敢这个态度对你师姐我了？还直呼其名？？”疼的汪城弯下腰，免得更疼。
完全出乎汪城意料的状况，让汪城那自诩聪明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被师姐这一拧，竟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宁韶华的话，只能先喊着疼求饶。但显然暴怒的宁韶华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一路拧着他的耳朵带到家里，看来事情大发了，而汪城只能暂时隐忍，乖乖的跟着师姐走。见暴怒至此的师姐，连求饶都不敢了，他也发现，刚刚的求饶会让这个处在暴怒中的师姐更加用力。即便到了家门口，宁韶华都没有松手，重重的敲门，待正准备做饭的师母从里面打开门，也不顾自己母亲被惊的目瞪口呆，拧着汪城就进了门，看到汪城求助的眼神，师母才赶紧关了门，连忙跟上向两人一边去拉宁韶华的手，一边问道：“怎么回事？韶华你发什么疯，先松手！”宁韶华这才松开手，在松手的时候还不忘将汪城的耳朵宁了半圈，这一下疼的汪城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忙用手去揉。稍微没那么疼后汪城看向师姐，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宁韶华没给他机会，见汪城还有辩解的想法，圆瞪着带着怒气的双眼，就要走上前来，吓得汪城赶紧后退，师母连忙拉着处在暴怒中的女儿，不让她靠近汪城，再次问是怎么回事。
听到动静的宁教授从书房走了出来，一脸狐疑。见到父亲也从书房出来了，宁韶华收敛了些怒气，但还是极其不满的抬起右手食指伸出，指向已背靠厨房玻璃门的汪城说道：“你，刚刚怎么叫我的，当着你老师、你师母的面再叫一次。”随着话音落下，屋里顿时安静了，宁韶华满眼愤怒又委屈的看着汪城；宁教授狐疑中带着严厉看向汪城，他是知道自己女儿的，虽然有些傲气娇气，但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怕是汪城确实犯了错；师母则是好奇中带着担忧看向汪城，不知道他是怎么惹了这个对他一向爱护的师姐，怕是今天不好善了。三人三种不同的目光，让汪城顿时惊疑不定，但还是颤颤惊惊的指着还在宁韶华左手中的小皮盒，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手表，手表给我，不是，是给师姐手表。”结结巴巴说不清楚让汪城有点欲哭无泪了，而老师一家人都没有说话，汪城只好努力让自己不要慌，整理好语言，这次总算说出了“师姐送我礼物，这块手表太贵重了”这句完整的话。
听到这句话的宁韶华，少了几分怒气，但委屈更盛；老师跟师母则是有些如释重负，原来是这事。宁教授没说话，笑笑摇了摇头，走到沙发跟前有些欣慰的的坐下，师母也是笑着走向汪城说道：“你师姐一回来就跟我们说了这事了，我跟你老师就知道你会为这事来找你师姐。”走到汪城身边，将他拉到宁教授身边坐下，这时候的汪城才堪堪稳定下惊疑不定的情绪来，跟宁教授说道：“老师，这块手表实在太贵重了，师姐也没告诉我实话，我就收了，想着拿了工资给师姐也买个礼物，可我回到寝室，从室友口中才知道这块手表真正的价格，这个我真不能收。”宁教授没有回汪城的话，而是看向女儿拍了拍右边的沙发说道：“韶华啊，你先过来，别站那里了，坐过来说话。”宁韶华顺从的坐在了父亲右边，左手紧紧攥着那个装着价格昂贵手表的小皮盒，已不再愤怒，而是委屈的快哭了。
看着这幅模样的女儿，师母有些心疼，从汪城边上站起来，走到女儿边上坐下，搂着女儿的肩膀说道：“好了，好了，你个当师姐的，大度一点哈，小城会找你，我们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听到母亲的话，宁韶华终于委屈的哭了，说道：“那他也不能喊我宁韶华，不喊师姐啊！”这一下，让宁教授跟师母都笑了，原来闹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因为这个啊，退手表倒是其次了。宁教授开口对女儿说道：“你这名字不就是拿来让人叫的嘛，小城叫叫无妨。”本来是劝慰的话，听在宁韶华耳朵里，却更加委屈了。到底还是母亲了解女儿，连忙对宁教授使眼色，让宁教授不要说话了，然后对汪城说道：“小城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师姐不能不叫啊，叫名字可不行，那显得生疏了，你师姐可是拿你当亲弟弟的。”师母这番话霎时让汪城明白了，他低估了师姐对自己的爱护，不告诉自己价格就是怕自己不接受，一回家就告诉老师与师母，也是想让老师跟师母帮忙，在汪城知道价格后来退礼物的时候，帮忙劝汪城收下。自己对师姐直呼其名，加上那时的态度，这可不让师姐觉得生疏，倍感委屈了，想通这些，汪城立刻态度诚恳的站起来给宁韶华道歉。宁韶华见汪城要道歉，顿时也不哭了，并说道：“臭小子，道歉就算了，师姐骗你也不对，但是，以后不管怎样，不准不叫师姐，听到没？”汪城连声回答，才让宁韶华心情好多了。
师母见状，就站起来说到：“小城多哄下你师姐，待会吃了饭再回宿舍。”不容汪城说话，就走进了厨房，剩下的事有宁教授，也不用她操心了。宁教授向着女儿说道：“手表给小城，本来就是给他的礼物，你就别一直攥在手里了。”宁韶华听罢，便伸出左手，将四方小盒再次放到汪城面前，见汪城面露难受，右手直接掐住汪城腰间的肉，但并没有用力，十分意味明显的威胁道“收不收”。简单的三个字，让汪城赶紧接过四方小盒。这一幕让宁教授一股儿女承欢膝下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笑的无比舒畅。
餐桌上，宁教授一句“礼，重于情；礼，贵于心”让汪城消除了接受师姐这么贵重礼物，心里最后那一丝疙瘩。今天没再喝酒，温馨的吃完这顿饭，汪城婉拒了师母再次留宿的提议，离开老师家。临走前，宁韶华执意将手表取从四方小皮盒中取出来，戴在了汪城手腕上。走在学校那条两边有序排列的，每一棵都需要两三个合抱，才能丈量的高大梧桐树的大道上，看着手上师姐给带上的手表，汪城思绪万千。这一刻汪城的价值观，金钱观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这样的转变，从多年后发生的事来看，无法辨别这样的转变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