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格拉(下)(1 / 9)
“哎哟,把菜单给我吧,左大爷。”钱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把抢过了菜单,伸手招呼服务员过来,嘴上还丝毫不留情:“怪不得自诩孤独的美食家,就您这看菜单的速度,都够其他人出去再吃一顿的了。明明是我买单,怎么一不留神菜单到你手上了呢。看你人高马大的吧,应该没忌口吧。有就快说。”
一番连环炮下来,左佑只好默默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上一口。
好烫,好苦,好涩。
不得不说,在来这里的路上,钱后曾给左佑留下过“行动力强”的形象。
把写满字的“画”扔给左佑揣好,自己旋转套在手指上的车钥匙喊他跟上。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也能一边单手握住方向盘打节拍,一边在左佑的提醒下单手把歪掉的马尾重新系好。
作为附赠的情报,钱老师并没有做美甲,连指甲油都没涂。除了大拇指以外,其余手指的指甲都看得出来经常有在修剪。恐怕是因为经常跟容易粘在指甲盖上和陷入指甲缝隙的颜料打交道吧。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来到商场的停车场停好车之后,一没了导航,钱后就像是个没头苍蝇一样带着左佑兜兜转转。当她第三次提议说“我印象里就在这一块啊,要不回二楼再找找”时,左佑再也忍不了了,领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虽然在脑海里模拟过许多遍下地铁后如何最速从商场正门直达店门,但幻想终究是幻想,计划始终跟不上变化。从停车场里直接坐电梯上来,左佑也晕头转向了好一会儿,可再没主见地跟着钱后这个黑导游瞎逛下去,今天的午餐计划就成了“橱窗吃饭(indo-eating”。
一边修正路线往前走,一边随口应付叽叽喳喳的钱后,顺利抵达店门口之后左佑也松了一口气,在钱后的吹捧声中稍微放松了些警惕。
稍微跟她多聊了点。
稍微把自己的老底透了个精光。
我是漏勺吗?左佑一口气喝完半盏茶水,神经质地看看身上各处,看有没有像动画片里演的那样到处往外滋水。
至于左佑看菜单龟速恨不得把眼睛塞进去的原因,和他完全没研究出来那张鬼画符写的是什么的原因是同一个原因——他的眼镜忘在了教师休息室里,体育馆的那间。有失必有得嘛,作为把本应专属于体育馆用来传令的道具带走的代价,左佑因没有再度返回休息室而获得了看不清字的临时减益状态。那么赚吗?如果赚的话就不会说出“有失必有得”来安慰自己了。
不过既然钱后都没有看出什么来,那么他大概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吧。所以也没损失什么。
体育和美术都跟语文八杆子打不上关系。可假如非要比较的话,恐怕美术和语文还是要更近一些。毕竟象形文字嘛。
尽管不能傲慢地把自己的无知映射到别人身上,但反过来把别人的无知递推到自己身上,算不算一种谦逊呢?
这时,钱后已经点好菜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用茶水涮了涮自己的小饭碗和筷子之后,她对左佑问道:“话说,为什么你这么不想在学校食堂吃饭呢?照你的说法,你完全是根据时间,以脚程为半径以学校为圆心画了一个圆,然后在边界上找吃饭的地儿。虽说比不上大学食堂,但我们学校的食堂也不至于差到要你有多远离多远吧?”
“跟食堂的出品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在吃饭的时候碰上学生。尤其是今天。”
“尤其是今天?难道你是为了给‘今天体育老师因病请假’打掩护?八岁小孩都该知道这是骗人的吧。”
“现在的孩子行动力可高了,也真敢来当着我的面问我。一般是三五成群簇拥着过来的,为首的一脸认真:‘左老师,你得了什么病呀,病得严重不严重?’。其他的表情管理就比较差劲了,要么绷着脸,要么忍不住笑。”
“这就把你吓到了?总的来说不还是有学生来关心你吗,我都没这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