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叁柒柒:美与丑(1 / 2)
这画面出奇地可怖,但两人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好眼瞧着沉默地走到最靠近的一架钢琴前坐下。示意两人入座,梅林和马歇尔这才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你们似乎不喜欢我刚才拉的曲子,是吗?”坐在钢琴前,慢条斯理地喝着桌边的茶,随意地对面前坐着的两个小孩儿说。他这样子,看来根本没有想要解释刚才自己扇自己耳光的想法。
“太刺耳了,那种声音。”马歇尔脸色苍白,似乎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年迈的笑了,顺便问起梅林:“你呢?”梅林点头,权当回答。看到他的回答之后,他又进一步大笑起来。
“我也不喜欢我刚才拉的曲子,它在把我的耳朵拎起来,然后用锯子锯开一样。”将手放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看似随意地按了两下,但接踵而至的乐曲声让两人眼前一亮。
这小调简单至极,就好像一个小人在跳着踢踏舞,在余韵消散之后,若隐若现的小人旋即消失了。他又展示了一连串琶音,急速涌上的音律好似将在场的所有人带上云端,又从云端掉落下来。梅林和马歇尔竟是在音乐之中真正地体会到了惧意,背后隐约有些汗来。
“什么乐器我都会一点,但对你们来说,也没必要全部了解。更何况,这也太费我这个老头子的精力啦。”从椅子上站起来,挥手招来一张张乐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只需要看着乐谱,就能在脑海之内将乐曲演奏出来了,也真是奇怪。但我还是喜欢将自己创作的乐曲,完完整整地弹奏下来。”
“但是我并不满足,因为我知道,音乐本身并不能作为承载物而存在,我的音乐只能给人带来知觉上的愉快,或者是其他什么感情。我在想,我是不是把音乐想得太狭隘了,在获得满堂彩的时候,我总是飘飘欲仙地朝大家鞠躬,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我的心又不免变得空无一物。”
“单纯创造优美的乐曲,已经没有办法满足我了。我实际上只是想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关乎于我为什么要创作乐曲的答案。”凝视着两人的面庞,眼底泛出粼粼波光,“而这个答案,也正是在我创造先前那种不成调调的乐曲当中,才勉强寻得一丝踪迹。而正因为寻得了这一丝踪迹,我才会比那两个家伙要强些。”
“我发现,丑,实际上也是美的另一种形式。我们往往在追求美,但其对应的丑就轻而易举地被我们抛在脑后了。但丑本身也处于美这一范畴之中,这是我们无法拒绝的事实!”的语调越来越高昂,他近乎用唱诗的语言说道,“但现在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丑同样也是真理的一部分,二者合二为一才是答案......但这种答案,始终只能以声音的形式来阐发出来。真理是不可直视的,就好像神不可直视一般。”
“优美的音乐能够带我们飞上云端,而丑陋的音乐可以将我们沉入地底。这也正是我们为什么能够在荒诞的世界中寻得意义的原因,这也是......”他这才发现,这两个小孩的眼神已经十分呆滞了,也就是说他刚才说的话,他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布满皱纹的面庞爬上了点点红晕,他摆摆手:“你们还不配听我的音乐,走吧,走吧......不过你们要记住,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美和丑,荒诞和意义,还有你自己!若是迷失在物与物的洪流当中,你们就只是世世代代的奴隶,是真理的背弃者,是那世界上最悲惨,却又最不值得拯救的人......”
梅林听得云里雾里,而马歇尔也逐渐缓过神来。没想到这就被请了出去,话都没能说两句。这些老家伙,看来也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了。两人朝鞠了一躬,什么话也没说,毕竟和这种古里古怪,神神叨叨的人说话,也没什么意思。
“我已经老了,而你们正如初生的魔阳......我只是风中的残烛......魔阳带来风和生命,而我已没有这个福气再去享受.......”叹了口气,他摇摇头,似乎是在对自己的苛责和否定,“我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我只是在死命挣扎罢了......对不起,我的音乐只会给你们添麻烦,而人与人之间更是无法完全理解,不......我所理解的美和丑,和你所理解的美和丑,必定是不一样的......”
他的话叽里咕噜接连不断,再这样说下去,大概有没完没了的趋势,若是现在不走的话,估计还要吃一些苦头。美和丑......荒诞......还有真实......对他们来说,还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名词罢了。
“这家伙看来是魔怔了,我们赶紧走吧。”梅林嘴角微抽,拽起马歇尔的手,加快速度往外走去,“我有些想念刚才吃的苹果了。”
“真是奇怪啊。”马歇尔快步朝外走去,不免回头看去,发现这老头已经趴在木桌上,一顿一顿地谱写新的乐章,就好似没见过他们一样,“我还是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梅林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还剩最后一个,希望能够再来点什么有趣的东西吧。”
“我好像知道最后一间屋子里的是什么人,”马歇尔回忆起在参加拍卖的场景,“鲁恩·怀特,大家都叫他。话说,先前那几个老人有对我们介绍过他们的名字吗?”
“没有,他们大概都疯疯癫癫的,希望这位不会像他们一样。”
马歇尔吐吐舌头,长呼一口气,主动敲了敲最后一间屋子的门。布满老茧的手指敲在木门的表面,发出了沉闷的笃笃声,而里面近乎是立刻有了动静,显得有几分人情味在里面了。脚步声自屋里传来,直至门口。一只布满皱纹的老手把木门打了开来,门后是一对黑得出奇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