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姐姐（2 / 2）

冬芹当然知道那桶为什么坏的，桶把的连接处木楔子被掏空了，根本无法拎很久。而她也不是恰好在门口，而是看青红拎水离开，立刻就跟了上去。

冬慧盯着她仔细看了几眼，冬芹今天穿了一件略有些老气的蓝色梅纹小袄，鬓边有颗不起眼的银珠。大皇子妃的奶嬷嬷吴氏以前就爱穿蓝色袄子，头上最常戴的首饰就是大皇子妃赏赐的那颗珍珠，珠子不大，但胜在大皇子妃的心意。这位吴嬷嬷前几年病死了。看着冬芹今天的装扮，冬慧大概明白了大皇子妃为什么让冬芹顶替青红送水了。她对着冬芹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大概就是投了大皇子妃的眼缘吧。”

冬芹如平时一样，腼腆笑笑。冬慧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别弄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张大娘来送绣线，我上次托她带了桂花油，明天给你分一些。虽然只是送水，毕竟要进屋伺候，也要讲究一些。”

张大娘是西市悦悦裁缝铺的管事，府里小丫鬟的衣服都是那个裁缝铺裁的，除了换季来统计衣物数量、量体外，张大娘偶尔会来府里，把需要修补、调整的衣物带走，顺带送些同色绣线、布料，方便丫鬟们自己改衣服。内院里与她相熟的丫鬟们，都喜欢托她带点小东西，或者把自己做的手帕之类的带出去换钱。

张大娘上午按时到了大皇子府，与张大娘常来往的那几个丫鬟陆陆续续到二门上，为了避嫌，都不多停留，说两句话，把东西交代了就走。冬芹之前也托张大娘卖过几方帕子，冬慧要去的时候，冬芹刚好在边上，就两人一起去了。

张大娘亲亲热热与冬慧说了几句话，交给她桂花油，然后看着冬芹说：“芹丫头，上次的帕子我给你买了，钱你收着。”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粗布小袋子，袋子不大，看着也装不了几个大钱。张大娘拉过冬芹的手，就把小钱袋直接塞进她手里，同时手上用力，捏了冬芹的手一把。冬芹不露声色，把小钱袋直接塞进怀里，低着头谢了张大娘。然后在一边听冬慧与张大娘又说了些话，两人一起回了内院。

冬芹与冬慧回去的路上，冬慧好奇地问：“卖了多少钱？”

冬芹捂了捂胸口，笑着小声说：“张大娘说是二十大钱。”

冬慧看她小心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想着真是小丫头，二十大钱也值得这么小心。

直到这天后半夜，冬慧和冬梅都睡得最熟的时候，冬芹悄悄摸出了钱袋，小心把里面的东西摸出来。有一个纸条，一个小瓷瓶，和二十枚大钱。冬芹借着月光，把纸条读了两遍，然后放进嘴里，就如吃芙蓉糕一般，细细咀嚼了一阵，用力咽了下去。二十枚大钱放回了钱袋，塞在枕头下面。小瓷瓶则直接放进自己小衣里一个隐蔽的口袋，贴身藏好。

办完这一切，冬芹望着外面的月亮，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和冬芹略显寡淡的长相不同，她姐姐长得很美，人也很温柔，晚上会轻轻搂着冬芹，哄她入睡。家里穷，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糖吃，姐姐总是说她不喜欢，把糖都留给冬芹。后来姐姐大了一些，被母亲送去了大户人家做丫鬟，冬芹就很少能见到姐姐了。不过听说姐姐很得主子喜欢，很快就是大丫鬟了，还经常托人给家里送钱，也会顺道带一些新衣服和好玩的给冬芹。

冬芹对姐姐最后的印象是一张惨白的脸，五年前，姐姐落水死了，一口薄棺和十两银子将姐姐送回了家。冬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张惨白的脸与姐姐的印象重合起来，在她心里，姐姐还是那个温柔的，满脸笑容的少女。而眼前这破败凋零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姐姐呢？

直到两年之后，一个年轻男人，在路口拦住了她。对方的衣料看起来很贵，应该是大人物，冬芹有些害怕对方，但也不敢得罪他，只有定定站住。而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姐姐的故事。

冬芹是到大皇子府后改的名字，冬芹本名秦香蓉，冬芹的姐姐名叫秦香莲。秦香莲十二岁那年在路边被一个牙行婆子看见，因她生的貌美，牙行的婆子上门找到了她母亲，说能将她送到向将军府上做丫鬟。母亲起初不同意，但对方说，在那样的高门大户长了见识，不但能贴补家里，万一以后被哪个主子收了房，就立刻是将军府的姨娘。最终母亲还是心动了，将秦香莲卖去了将军府。

秦香莲进了将军府不久，就被向将军续弦的夫人看见了。向夫人年近五十，早就人老珠黄，见她模样出挑，笑着将人收进了院子。本来是准备等两年，用她留住向将军的心，但赶上了向将军的嫡女向子茹要嫁给大皇子。

向夫人看着这两年越发出色的秦香莲心生一计，便将她送给将军的嫡女，说是可以带去大皇子府，做个丫鬟。向将军敢把自己的嫡女嫁给大皇子，自然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心智手段都不输男儿，去了大皇子府，也不会吃亏。果然，向子茹还没有出嫁，秦香莲就在向将军府里，意外落水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