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山中无历日(1 / 2)
关于余宝松入狱的经历,申屠朗之前已经听了七七八八,如今既然需要余宝松和自己合作一起离开,申屠朗难免又琢磨了一番。人心经不住考验,但仇恨可使人坚定,那便再推他一把。申屠朗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陷害你至此,但我知道对方陷害你的原因。”
余宝松不可置信,问:“什么?”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人与人之间的冲突的理由无非两种,利益或者感情。对方不可能是与你全无交集之人,你不妨仔细想想,如果你不在了,谁会从中获利,或你之前得罪过谁?”
余宝松喃喃道:“我不过药铺伙计,会有谁获利?我也不曾得罪谁……”
“药铺掌柜带你如何?同僚可和睦?有没有心仪之人?对方可有其他追求者?家中亲友可有结怨?一人之收获,是他人损失;一人之欣喜,亦可成为他人之伤;一人所行恶事,最终也会报应到自身。”
一连串的问题仿佛拍在余宝松心上,每一句都让他的心跳的更用力一分。掌柜要开分店、这次的赏钱特别丰厚、洛宁的喜爱、方大夫的夸奖……,之前让余宝松幸福的一切,如今却成了余宝松的心结。余宝松此时不敢想,究竟是什么、是谁,最终导致他落到如今的境地。他人在牢中,朝不保夕,什么也做不到。但若是自己能离开这里,无论多久,他定会弄清楚,并要对方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这天之后,余宝松再也没有讨论过他被关的缘由,也不再要与狱长申诉,而是沉浸到日复一日的学习和挖掘中。余宝松和申屠朗明明被关在监狱中,却仿佛是置身一间教室。老师博闻强识,学生勤勉好学。不过三年,余宝松便脱胎换骨,整个人气质内敛,隐而不发。
他学会了从贞武国出龟兹至大秦国这一路主要通行的三种语言、各国贵族礼节及风俗、贞武国体制及律法、提纯术、角分计算、节气与星座、药与毒、美食美酒、甚至占卜等等。
而申屠朗就如昔日在努里族时教导孩童一般,只要对方感兴趣,不拘内容,都一样教授。除此之外,他还教授了余宝松一套擒拿拳法,让他每日练习。
拳虽然不难,但胜在实用。余宝松自小做伙计,身体素质本来就不错,这几年练习拳法之后,力量和爆发力都大幅增强。若是与一般人相比,如今余宝松一拳便可将对方骨头击碎,只是在牢房内的余宝松,没有人参照,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在一日日学习中,余宝松对申屠朗也愈发亲热起来。余宝松早早丧父,没有感受过父亲的关爱和教导,在他想来,父亲就应当是如申屠朗这般可处处指点自己的人。他对申屠朗的称呼也从“大伯”变成了“老师”。申屠朗也没有拒绝,毕竟之后两人要一起逃离,对方亲近自己更让人放心一些。
“老师,如果顺利,是不是今晚最后一块青石就能打通了?”余宝松有些兴奋。这几年的功夫,墙壁的青石终于只剩最后几寸。最近几天,他们一直在尝试打通贰号牢房与叁号牢房之间地下的青石,昨天晚上已经隐隐有些松动。今天再清理一下,没有意外的话,今晚他与老师就可以相见。
申屠朗笑着扯了扯自己的胡子,这几年他们两个一起挖,速度远超预期,本来预计要五年左右,自己才能到叁号牢房,现在看来马上就要成功了。外墙一侧余宝松也已经挖的差不多只剩最后几寸,如今只要两人之间这最后一道青石打通,就可立刻着手准备离开。
二十余载的牢狱生活,如今总算是实实在在看到了希望,自己的族人一定还在深山中等着自己。想到这些,连申屠朗的心里也不由泛起了丝丝悸动。
就在两人对坐在同一块青石两侧各自欣喜时,牢房铁门的沉闷声音传来。几乎是瞬间,余宝松和申屠朗的肌肉同时紧绷,两人不发一言,默契地各自迅速退回地洞外。
一层的牢门开了,有零星脚步声向地牢走来。地牢的铁门发出“吱嘎”的开门声时,余宝松和申屠朗都刚刚回到自己的牢房里。脚步声比想象中快,余宝松心脏狂跳,他控制着自己的手尽量稳定的将最后一块土砖放回床上。
这几年来,狱卒仍然只有每天送饭的时候才会下来,其他时间都没有人来。因此,余宝松和申屠朗逐渐放松了警惕,尤其是最近,青石眼见就要挖通,两个人都加长了在地下的时间。现在不过天刚亮,怎么会有人下来地牢里面?余宝松心里困惑,但手上动作不停,尽量安静的将干草洒落回床上。
还没有等他完全做完,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余宝松一个箭步冲回床上,用身体挡住了还没有遮挡的地方。他装作好奇的向外看,其实是暗中调整身体,不着痕迹地遮挡得更严实一些。
但狱卒并没有停下,根本没有往里看余宝松,径直向前走去。余宝松心里紧张,不知道老师是不是已经整理好了,他离洞口更远一些。
两名狱卒拖着一个看起来昏迷着的犯人,在贰号牢房前停下,打开门后,两人将犯人直接扔了进去。犯人似乎没有了意识,直接被扔在地上,也没有发出任何呼痛的声音,就仿佛扔进去的是一个破布口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