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黑暗的大浦洞（1 / 2）

嘉琪在警校有才女之称，说来惭愧，并不是她文笔好。像《边城》这样的闲书，嘉琪读得很少，学堂自然也不会教，是到警校才私下接触到。她家里的书很多，比如他父亲的书就占满书房一面墙。他从交通部小技佐干起，看的借的买的都是《滑索技术》、《昭明河道与隧道》之类；几个姐妹的书虽然五花八门，但都是专业书籍，很少闲书。

这种书翻多了，让嘉琪写起案情报告来思路清晰，简洁流畅。学校很看重她，凡有涉及女性的犯罪研讨，嘉琪都要被点名参与，她的几篇作业都成了范文，如果嘉琪愿意听校长的话，参加个高级训练班，有可能成为警校第一位女教员呢。

范文中有一篇得过嘉奖，是从女警角度谈如何讯问女性的，写的时候嘉琪觉得自己够严谨，真正和红菇聊才发现当时太想当然了。这个女人一路上都在套嘉琪的话，而不是回答嘉琪的问题。

红菇除了肤色稍微黑一点，五官精致，容颜秀丽，放到京都也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嘉琪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有些黏人，估计是盲人的因素，经常需要向他人求助的缘故。

后来发现她带路可一点问题没有。为了节省路程，红菇带她抄近道，双脚在窄窄的田埂上如履平地，几乎不需要使用明杖。“我经常走。”红菇的问题是她说一句之后，一定会反问一句：“你是第一次来淞庭吗？”

嘉琪只想听，不想说，看着稻田里有焚烧过的痕迹，问：“稻秆不是应该发酵回田的吗？”为了保护空气减少烟尘，昭明禁止在野地焚烧秸秆的。

“烧的是岁竹。淞庭燧光强，这东西热季疯长，必须除掉。”红菇叹口气，“这块地是甄家的，他们不愿意费事就烧了。大浦洞没岁竹，小蓝湛他爹每年寒季前都要免费帮别人清理田地，换地里的岁竹，晾晒，储备一年的烧柴，可累人呢。”

“京都我们是把岁竹种花盆里。”嘉琪感慨各地风物大不同。

“哎呦，您是京都人氏啊。来我们这个小地方过不惯吧？还是待一待就走？”

嘉琪

穹顶逐渐降低，收拢到一个黑乎乎的洞口，空气中有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那里就是老蓝晒岁竹的地方。”红菇指着洞口旁一块平坦的石坪地。“岁竹要先用石头碾裂，让空管里的汁液流出来才晒得透。汁液黏糊糊的，沾身上会有种馊臭味，好像很久没洗澡。这活老蓝没少干，他婆娘从不搭手。”

嘉琪听出些不满，因为红菇的美貌，她没在意于红菇背后说人，而是在脑子里勾勒了一个懒婆娘的形象。

“老蓝说他怕黑，辉石一定要晒足时辰，顺便挖岁竹。他婆娘总说他笨，其实一点都不笨。”红菇在燧光尽头停下脚步，“你头灯石晒过了没？”

那颗压得嘉琪脖子酸的辉石是离开溶原时警队配发的，几乎不发光，一路上嘉琪还在暗洞里撞了许多次，里面裂纹遍布，要不是规定回收，嘉琪早就扔半道了。她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跟着红菇往里走，却发现她没打开头盔的灯罩，对哦，盲人是不需要头灯的。

路比干河道还好走，脚下的沙子松软得可以光脚踩，行走其上，无声无息，嘉琪要努力倾听，借着头灯最后一点微光才能跟上红菇，心中期盼这一路可不要像口岸那一段难行，她跟着的不是领路人而是个眼睛看不见的美女。

二人默默走了不知几百步，红菇突然说话，在暗洞中回响吓了嘉琪一跳。“以前在洞里遇到人会觉得很安全，现在洞里遇到人觉得好不安全。好在矿工都走了。”

嘉琪心砰砰跳，她怕红菇发觉自己快贴到她后背上了，屏住呼吸，不说话。

红菇见嘉琪不愿意搭话，总算识趣不再试图攀谈，而是小声地自言自语：“怎么今天没有灯啊？”

黑暗似乎让嘉琪的听觉变得敏锐起来，远远的好像有人在吵架，是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和男人沉闷的嗡嗡声，红菇放慢了脚步，仿佛在接近猎物，嘉琪自然也不吭声，突然与她有了默契一般，悄悄跟着。

接近，有几道头灯光柱在晃，吵架的声音也听得清楚了。光柱扫来扫去，掩映中嘉琪看到了一个拱门的形状和红菇逐渐向上的身形，她用脚尖试探，也跟着上了台阶。

过了拱门，所有声音变得清晰而响亮，女人的骂声在巨大的空间中回响。声音来自高处，声音下方有一汪闪着亮光的水面，好像还有一个人在那里，嘉琪一时弄不明白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