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恶战（1 / 1）

阴影逐渐显现，一个“人”推开船长室的门，一步步踉跄着走了出来。他的脸勉强看得出是男子，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瞳孔向外发散，一幅毫无神智的样子。两只胳膊直挺挺地垂下，随着身体的向前而毫无规律地摆动，双腿仿佛齿轮机械一样僵硬，像被折断了一样，一点点向前挪步。他身上看不出有什么衣服，黑色的结痂遍布全身，时而脱落一块，底下露出的依然是黑色的血块。看见艾伯斯和奥利维亚，他蠕动着嘴部，缓缓张开，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

看着眼前恶心的一幕，做好心理准备的艾伯斯并没有太惊慌。从奥利维亚的讲述中得知，这具不成人样的躯体应该是“海之恶灵”本体所占据的，因为被“寄生”太久，这具躯体也渐渐失去了人的样子，向着这些非人生物的形态转变。

艾伯斯手持双刀，快步冲上前去。奥利维亚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扔了过去，然后也快步跟上。“海之恶灵”的能力以诡异和精神冲击为主，身体实际比较脆弱，只要能强迫它进入近身搏斗，以二打一，他们胜算很大。艾伯斯二人休整的地方本就离船长室不远，几秒钟之内，艾伯斯就冲到它的面前，弯刀重重挥下。怪物的身形瞬间破碎，如同被击碎的一面镜子一样，艾伯斯的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破碎声。

又是幻境？不，自己中过两次招，本就时刻注意着周围是否存在不真实感。不是自己进入了幻境，而是“海之恶灵”把它本身隐藏了起来，自己看见的只是一个幻影！艾伯斯猛然反应过来，只见船长室小屋的上方，站着一个身影，正张开着血盆大口，那才是它真正的本体！

正思考着如何爬上船长室，艾伯斯突然感到脑海中一阵疼痛，仿佛有什么正撕扯着他的大脑一样，不由得咬紧了牙。“心灵尖啸”，艾伯斯想起了奥利维亚刚刚告诉他的词语，这正是“海之恶灵”的能力之一。艾伯斯忍受着头脑中的痛苦，把双刀插到腰间的刀鞘中，把胸口带子上别着的从阿尔吉那里抢到的火枪直接朝房顶丢了出去，然后迅速伸向背后，拿出船上唯一一把简易的长弓。夜阑、青麟与南大陆的商贸往来繁多且重要，两城对这片海域的安全相当上心，每天都有大量的军船在海上巡逻。海盗这种东西很久以前就没有了，再加上两城对货船的武器管制，因此很多货船上都没有太多武器。艾伯斯又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虽然作为艾伯斯的他和作为“肯”的他都没有使用弓箭的经验，但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刚才丢出的火枪砸中了怪物，它的“心灵尖啸”明显停止了一下，艾伯斯觉得自己的精神一下子舒缓了很多。趁着这个机会，他立马弯弓搭箭，一箭射去，却只射在了恶灵脚边。正当艾伯斯准备尝试第二次时，突然发现奥利维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到了房子上，就在怪物的身后！那怪物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一个普通人能跳上几米高的房屋，躲闪不及，被奥利维亚的小刀刺中。紧接着，奥利维亚拔出银刀，抬起右脚猛地一踢，怪物那不算小的身躯竟被一脚踹了下来。

没时间震惊于奥利维亚突如其来的力量，艾伯斯把弓箭随手一扔，抽出双刀，抓住机会冲向还没爬起来的怪物。怪物刚晃晃悠悠地从甲板上爬起来，伸出手臂护在面前，双刀结结实实的砍在上面，嘣飞了上面黑色的结痂，随后直接削断了它的两只前臂。断口露出黑色的骨头和红黑色的血液，怪物痛苦地嘶吼着，试图再一次尖啸。已经经历过一次的艾伯斯这次适应了很多，和从房子上跳下来的奥利维亚一起攻向怪物。

怪物见自己的“心灵尖啸”没了效果显然有些慌乱，伸出两支被砍断的前臂，血液如泉涌般冒了出来。艾伯斯知道这怪物的血液中拥有剧毒，不敢大意，蹲下身子向旁边躲去。奥利维亚也向另一侧躲开了。二人的追击受阻，怪物迅速拉开距离，又一次朝二人张开大嘴。不同的是，这一次它的嘴里是冰冷的蓝黑色，艾伯斯觉得身边的温度正急剧下降，身体越来越冷，肌肉因为寒冷甚至开始痉挛起来，牙齿也禁不住打战。

“精神失温”！下午在船长室里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艾伯斯很快想起奥利维亚告诉过他的“海之恶灵”的另一种能力，不改变周围的温度，而是入侵精神，让对手感觉极度寒冷。对付这一招，提高周围温度、多加衣服保暖都没有效果，只会在不断深入的冷意中被“活活冻死”。“对付这一招的办法就是对自己施加比‘海之恶灵’更强的精神刺激”，想到奥利维亚告诉自己的话，艾伯斯一咬牙，用右手握着的弯刀在左臂上划了一道伤口。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艾伯斯倒吸一口冷气，强烈的疼痛感迅速蔓延，冲击着自己的精神，寒意迅速褪去。另一边的奥利维亚用手捏了捏本就受伤的左肩，很快也从寒冷中缓了过来。

二人继续逼近，怪物只能勉强招架，且战且退。很快，怪物被赶到了船边。奥利维亚手中寒芒一闪，在怪物身上留下一道伤口。怪物又一次发出哀鸣，这次不是精神上的冲击，而是真正的音波，艾伯斯觉得自己的耳膜在震颤。他也赶快跟上，挥舞着双刀，结结实实地从怪物身上削下一块黑皮。眼看怪物即将倒下，二人同时挥出武器，却只听见金属相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奥利维亚的小刀竟和艾伯斯的弯刀碰在了一起，艾伯斯右手的那把弯刀竟被奥利维亚直接斩断了！

又是幻境！虽然艾伯斯和奥利维亚尽量在提防，但两次“心灵尖啸”、一次“精神失温”和接连战斗带来的疲惫感还是让二人的精神有些衰弱。被逼入绝境的怪物竟然如此冷静，抓住这个机会将二人拉入幻境互相战斗，自己则迅速拉开距离，准备施放下一种能力。挣脱幻境的二人很快从惊讶中回神，再次冲向怪物。怪物则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张开嘴，这一次里面是深邃的深黑色。

艾伯斯突然跪倒在地，他感觉好像有一把刀子在切割自己的身体。他的思维逐渐混乱，不受控制的握住弯刀，狠狠地朝自己的大腿刺了下去。把弯刀抽出，他眼看着血液流淌，却感受不到任何伤口处的疼痛，只有那种刀割般的感觉逼着他再刺入自己的腹部。弯刀几乎贯穿了他的身体，他倒在地上，切割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处伤口的剧烈疼痛。混乱的意识让他无法正常思考，视线也变得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同样倒在地上，远处是怪物漆黑的躯体。

看来奥利维亚也中招了，艾伯斯勉强想着，他的视线越来越黑。要死了吗？他想。在这里死亡对于现实中的自己会有什么影响他并不清楚，只是从奥利维亚的话语中猜测也许是一样的死亡。这种未知使他感到恐惧而迷茫，如果自己真死了，明天桑德阿姨来找自己时会不会吓一跳，孤儿院没了自己，她可要忙不少……

正当艾伯斯的意识越来越沉重时，突然感觉一阵轻盈，他猛地睁开眼，奥利维亚正在自己面前，有些焦急的看着自己。远处的“海之恶灵”仍然呆呆地立在那里，看上去有些滑稽。“能看见吗？回应我！”艾伯斯看着奥利维亚在自己眼前挥舞着手臂。

“您……您救了我？可我明明受了致命伤……”艾伯斯撑起身体，发现自己原本的两处伤口竟然消失了。“你并没有受伤，刚才……刚才只是你又被拖入了幻境，我先挣脱了出来，打断了‘海之恶灵’的能力。它短时间内使用能力太频繁，又被我强行打断，现在被反噬了。”

刚才并没有受伤？奥利维亚先生又一次救了自己？艾伯斯捡起完好的那把弯刀，跟着奥利维亚冲向了怪物。虽然两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好像刚才的一切并非幻境，但艾伯斯没时间想太多。道谢和追寻真相都只能在战胜这只怪物之后。所幸“海之恶灵”受到的反噬似乎不轻，脱离那种呆滞的状态后，它的战斗力急剧下滑。随着奥利维亚一刀刺入它的身体，它的躯体开始扭曲，身上的黑色结痂一层层脱落，最后只剩一道黑色的雾气，消散于空气之中。

它死了？结束了？艾伯斯看着怪物消弭于无形，刚想对奥利维亚说些什么，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他眼前一黑，周围的水声、风声等所有声音瞬间消失，意识如同巨石沉入深海一般进入了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