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恶盐霸暗起风波 巧孔明旺燃井火(1 / 2)
正月刚过,千家万户依然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与欢聚中,丞相已经坐上马车,由司盐校尉王连相陪,去往临邛。
临邛原是一片荒地,土地里以及地下水中含盐量很高。早在东汉时期,当地人在荒地打井,把地下水取上来,烧开后蒸发掉水分,以提取食盐。在挖井取盐水的时候,人们无意中发现井里面有大量的气泡迅速地往上冒,不知道是谁拿着火种靠近,尽然无意间点亮了那口井。火势旺盛,源源不绝,机灵的人干脆将铁锅架在井上,里面装上盐水,从此开启了延续几百年的火井煮盐行业。
临邛盐场和许多盐场一样,以前由蜀中的财主经营。这几年在丞相的主持下,通过收购兼并,已经由国家拥有。国有盐场与私人盐场的产盐同时都在市场上销售。有了官盐的竞争,市场上食盐价格稳定,相应平稳了物价。
丞相和王连这次去往临邛,是为了看看那里的盐业生产工艺,能不能加以改进,使产量增加,质量提高,生产成本减少。临邛地处成都的西面,交通不发达,人烟稀少。南中叛乱时,这个地方曾被叛军占领,如今南方平定,这块盐卤地,可以好好地加以开发。
马车刚走到成都西城门时,丞相瞥见一个老妇人,举着一根竹竿,上面挂满了手工刺绣做的小动物,颜色鲜艳,俏皮可爱。丞相忙让马车停下来,让侍从去买了一个龙腾高天的胸饰。王连就问:“丞相,这可是给孙儿的?”丞相说:“是呀,今天孩儿满一百天,等我们回程的时候,好带给孩子当个礼物。”王连说:“那丞相不就错过了孩子的百日宴?早知道,就晚一天再走。”丞相说:“家里没有准备百日宴,只是家里人在一起吃顿饭,逗着孩子开心而已。”
街边的一个小茶馆才开门不久,或许是节日中的原因,只有两个人在里面喝茶。正对着大门口的人看到丞相的马车,就招呼茶馆的小二过来:“唉,小哥,请问一下,刚刚过去的马车里,所坐何人?”小二说:“客官,你大概是从外地来,还不知道吧?这就是诸葛丞相。这么一大早就坐马车外出,说不定又是出城巡查。”桌上坐的两人对看一眼,站起来,吩咐小二结账。
两人走出茶馆,前行数米,转过两个街口,就到了一处深灰色的民房,房前听了好几辆马车。那两人走上前轻轻地扣了几下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将门打开,见到那两人,忙欠身拱手,说:“朱大少爷,二少爷,你们总算到了,老爷正在屋里会客,让你们稍微等一等,我这就去告诉老爷。”朱大少爷说:”管家,我们不着急。想不到高老爷才搬过来,就高朋满座,真是好人缘。”管家回答道:“这些人以前都从未见面,只是听说老爷的名头,慕名而来。”
两位少爷坐在客厅外的西边的廊道里,一会儿,听到送客的声音,七、八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来,最后面的是主人家,一个身材矮小微微发福的中年人,身穿布衣,下巴方正而威严,眼睛细长而凌厉。他把客人一直送出大门才回来,两位少爷赶忙迎上去,拜伏在地,说:“大茂、二盛拜见高老爷,并代父亲向高老爷叩头请安。”
高老爷殷切地说:“两位少爷不必多礼,请起请起。”那二位少爷说:“不敢当。高老爷您还是叫我们大茂、二盛吧。”高老爷微笑着说:“大茂、二盛,你们的父亲现在管理多处盐场,称你们一声“少爷”又有何不可?快快起来,到客厅用茶。”那两位少爷方才站起身。高老爷吩咐管家:“若有人来,就说我在会客,让他们多等一会儿。”
大茂从背后的包裹中取出一个信封,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说:“高老爷,盐场去年的收支结算完毕,父亲让我们给您送一张银票,算是他给您老人家的一片心意。”高老爷瞄了一眼他手上的银票,说:“我早已经将这些盐庄转让在你父亲名下,从此不再过问盐庄生意。你父亲带着你们辛苦一年,经营盐庄,却每年都送我银票,我怎能无故收下?你们把他带回去,交给父亲,就说我高俊心领了。”大茂一听,忙说:“我们朱家父子一直跟随高老爷十多年,承蒙高老爷提携,让我们管理盐庄,前几年又将江阳的盐庄相送,实在是恩同再造,我朱家父子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高老爷的恩情。”高俊摇摇手说:“生意银钱,都是身外之物,不必介意。”大茂忙说:“我父亲说,高老爷乔迁大喜,这也就算我们的一份贺礼。高老爷您千万笑纳。”高俊沉着脸说:“哼,我受朝廷之命,不得不离开旧居,将全家从江阳搬来成都,有何可贺之处?”
大茂、二盛见状,忙双双跪下,求告道:“小的不会说话,冲撞了老爷,小的该死!只是高老爷您若不肯收下,我俩人回到家中,一定会受到父亲的重责。”大茂也说:“高老爷就请赏脸,收下父亲的心意,不然,只怕父亲心中不安。”高俊见他们如此说,只好吩咐下人把银票收下。
大茂、二盛这才又重新站起来,一旁坐下。高俊又问:“今年盐场的买卖怎样?”“今年在江阳,官府的盐价就一直没变化,老百姓们都冲着官府的盐去买。好在官府的盐产量有限,一批盐卖完了得等过一段时间才能到新货,那个时候,我们的盐再贵,人们也得买。”二少爷补充说:“去年夏天我们派人把江阳所有官府的盐买断,囤积起来,老百姓没办法,还得来向我们买盐,着实赚了一笔。所以今年我们虽然只卖了五成的盐,收入却是去年的八成。”大少爷又说:“不过后来官府有所察觉,最近管得比较严,我们就暂时收收手,准备开春以后有机会干一笔。”
高俊一听,说:“回头我找几位朋友帮忙,在小县镇里联系代理,只准进你们朱家的盐,促进销售。”朱家两兄弟忙拱手称谢:“那就多多拜托高老爷帮忙。官盐如今产量有限,断断不能遍布下面的县镇。若能垄断那里的销售,明年的生意更有赚头。到时候,父亲一定亲自上门拜谢。”高俊摆摆手说:“先别言谢。我可不能承诺一定能办成。”二盛说:”高老爷德高望重,侠义之名远扬江湖。您老一句话,只怕众人豁出命都要办好。”高俊笑了笑说:“二盛言重了,还是等我把事情办好了再说吧。”
大茂转了个话题,小心翼翼地说:“高老爷,我父亲还让我给您带一句话。”说着,打量了一下这屋子里的下人。高俊见他如此,挥手吩咐下人们都退出去。屋里就只剩他们三人,大茂这才压低声音说:“朝廷此次命令各地的财主富豪移居成都,是征对家里三百万资产以上的。几年前高老爷已将自己的盐业分给众人,家中已无任何产业,可还是被列入迁移名单,实为蹊跷。我父亲已经悄悄为老爷查明,是县掾陈群之把老爷您列入迁徙名单之中,原因是老爷的名声太大,影响力太大,虽然您只是一个老百姓,但许多人对您却非常仰慕,为您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这让那陈群之甚是害怕,所以就把您的名字列入其中。”
高俊听完,双眼一瞪,说:“好大胆,一个县掾,竟敢对我玩这种手段。”小眼睛中凶光毕露。大茂心中一寒,想起小时候看到高老爷处置仇家的一次场景,那血淋淋的场面自己从未忘记。那些年,为了扩大自己名下的盐矿,高老爷在江阳一带通过明争暗抢、打砸烧掠等得手段,最终将江阳所有盐矿都纳入自己的名下。那时候,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们,一提到高老爷的名字,就吓得不敢再调皮捣蛋。这几年,高老爷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对人谦和退让,对县吏非常尊敬,生活简朴,连产业都白白赠送给手下的几个管家。这样一来,他在江阳的名望似乎更大,许多人纷纷以结识他为荣,年轻人以他为榜样,渐渐地连外地人都知道,江阳高俊的名头。
现在,那眼中的凶光一闪而逝。大茂胆怯地问:“父亲说,如何处置陈群之,请老爷示下。”高俊紧闭双唇,伸出右手,向下一划。大茂打了个寒战,低声说:“是,晚辈明白。”
丞相一行一路向西跑了很久,终于到了临邛。岑述早已等候在此,随即带他们参观当地的一组火井,据说在东汉时期就被人开发。这组火井一共六个,呈六角形排列,每个井都呈六角形,大约五尺宽,从地面下去有两三丈深。当地工人把一根粗粗的竹筒的一头伸进火井,烧了一会儿,竹筒表面有些焦黑,取出来将卤水泼在表面。烧焦的竹筒将卤水中的水分蒸发后,表面留下一片片的盐块。然后工人们把这些零碎的盐块收集在专门的竹筒里,盖上盖子,然后重新把大竹子放在火井里烧烤。
离水井不远处,妇女们正在用竹筒收集地表低洼处的卤水,以备工人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