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纳妾（1 / 1）

我呼唤、拍打大哥。不大时候，大哥满头是汗，长出一口气，回过神来。此时，母亲听到动静，赶紧跑来，没到跟前，急问啥事儿。我把事情经过诉说一遍。母亲没吭声。大哥居然抱屈，哭着说：“二弟哪里知道血压高的厉害？我若不是长年有病，我也未必知道血压高有多厉害。这不是久病成良医嘛。这不是长年朝医院跑嘛，我不说刻意学医，只怕光看见那些病号最后的惨样，也让我知道啥病啥结局。这让人心里哪儿能平稳，这让人心哪能过得去？我二舅血压高已经几十年，不说心脏咋样，不说血管咋样，光那两腿发黑，小腿已黑得脱皮，就能吓死人。再往下发展，那可是要截肢的：截肢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截肢就能要命。你们没经过这些事情，你们没见过这些事情，你们哪里知道重病的厉害？我想到后果严重，我担心，我为我二舅哭。我二弟倒说我初心不善，处心不善。我要是初心不善，我要是处心不善，我还能哭出声？这明显就是冤枉我，这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我的好心，在我二弟眼里变成了驴肝肺。我的好心谁知道？你们真要是知道我为啥为二舅担心，你们还会咒我初心不善，处心不善吗？”

母亲听着没吭声，站在那儿呆了一阵儿，一直望着大哥，没有扭头，给我摆摆手，让我去厨房把面条下锅里。待我走出屋门，母亲才交待：“下了在那儿看着，别糊锅，别让面条抓锅底。”

我应着朝厨房走去，依照母亲所说，下面，看锅，干着母亲交待我的事情。

望着翻滚的面条锅，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哥误解我，我心里的苦，又能倒给谁？一母所生亲弟兄，”他有病。他有病，咱们大家都让着他，他毕竟比咱们不幸。”母亲、父亲早晚都是这么说。父母是否理解我们兄弟姊妹受委屈时是啥滋味？我们受了委屈又是啥心情……

待到面条煮熟，端锅，母亲过来了。因为饭做好了，不再用火，她一边黜煤，一边封火，同时跟我说：“饭做好了，你赶快吃吧。吃了该干啥干啥。你大哥我安顿他去睡了。待他睡起来再吃饭。他整天不就是那么没规律嘛。给他热饭，我都成了习惯。或许这样对他也好，省得吃了睡下不动窝食气。”

母亲没有责怪我，我倒觉得对不起母亲了。我知道是我话没说好，惹得大哥生气，惹得大哥一口气憋死过去。我觉得自己没材料，犯了大哥的大忌。我怕母亲因为这事儿生气，便自我谴责，低声下气跟母亲说：“伤着大哥，我不是故意。我没想到他能发那么大脾气，我没想到他会因为我那一句玩笑话气懵过去。”

母亲安慰我，说：“这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只兴自己，不兴别人，说话刻薄，办事儿极端，这是遗传。——你爸倒不是这样。这是隔代遗传，从你爷那儿，直接传给你哥，那动作言语，那厉害劲儿，一丘之貉，一个熊样。你大哥吧，说话难听，心地善良，倒是好人一个。你爷那可是说话难听，内心更是比蛇蝎恶毒，为了自己，六亲不认，丧心病狂，没个人样，光那贪心，就把祖宗儿孙踢了出去。幸好你们都没有他这方面遗传，要是你们都有那老家伙的遗传，咱家的香火还咋好意思继承下去。那老家伙真不是东西。”

母亲当着我的面骂我爷爷，若是旁人敢这样，只怕我就会跟他拼命去。可骂我爷爷的人是我母亲。母亲总比爷爷亲。——再说呢，我们没跟爷爷在一起生活，跟爷爷不熟悉，平时不见面，只有阴历新年才由父亲领着我们兄弟姊妹去爷爷家给爷爷拜年，磕头。——母亲从来都不去，父亲也从不邀我母亲去，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至于磕头之后有没有红包，不知道。大概没有。即便有，父亲霸到手里也不会给我们。因为我们小时候家里太穷，吃饭穿衣都成问题，每月的生活费都不够，哪还有闲钱让我们小孩出去潇洒买东西呢。

我那时候岁数小，但我心里记得很清楚，我们只给爷爷磕头。爷爷家里有个老太太，我们不给她磕头，我们对她也不称呼。那老太太是谁？为啥住在爷爷家里？我们奶奶咋没跟爷爷在一起？我们奶奶去了哪里？我觉得奇怪。在回家的路上问父亲，父亲装作没听见，不吭声。到家问母亲：“爷爷家里的老太太是谁？我们怎么称呼她？”

母亲恶狠狠抢白一句：“小婆子！小奶奶！你爸的小妈！就是她把你奶奶的位置抢走了！”

母亲满脸怒色，我没敢再问奶奶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