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藤甲兵 - 2 守孝(1 / 1)
语兮起身,邀她至庭中小坐:“你既拿到花笺,便是有缘。我自是会帮你。今儿的云漂亮,从靛青到冷灰到铅白,或浓或淡的,沉在离地面不高的地方,好像一幅高手做就的水墨写意画。很值得一赏。走,我们边赏边说便是。”
谦谦点头微笑,随她走到庭中坐下,抬头望着云卷云舒。有的昂首怒目,有的趁机开溜,化为烟霭飘散,直至不见。
谦谦不禁看住了,稍愣了会儿神,心神随着云彩变幻,轻轻地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十岁那年,祖父过世,我随父母回南方老家结庐守孝。
老家是一个坐落在山麓中挺大的村落。那里全是如桂林山水般的馒头山,一个馒头接一个馒头,连绵起伏不断。阴雨天,远处山丘的间隙中有隐隐的雾气。山全都是绿的,长满了树,树上缠着藤子。山虽不高,却冷峻,均以峭壁做结。山石姿态秀雅,却有正好能跌断骨头的高度,还是可以令人起些畏惧心。
那里的土壤并不贫瘠,但多石多丘,因此农田总不能成规模,一小片一小片地散落着。南方是水稻田,晚上蛙鸣一片。
人有些奇怪,对吵闹的定义好像是相对的,平日里蝉鸣鸦噪,都觉得听着烦乱,这持续不断的蛙声倒让我愈发感到这里很安静。“
雾绡端了茶点过来,听谦谦讲得颇有意思,一时间放下茶点,也停驻细听。苇子很贼,看到雾绡听得专注,便也赶忙蹭过来,安静坐下。谦谦沉浸在回忆中,倒也没发现听众越来越多,继续讲着:
“我家乡下老宅并不大,仅是个两进的小院。前院房舍不多,东西厢各四间,东厢住着回家荣养的老管家和照顾他的两个小厮,西厢是几个长工,平日照看家里的祭田。
不过,前院的空场极大,方便长工们晾晒处理粮食。空场上堆放着石磨、辘轳,很是新鲜有趣。院子的一角还打有一口水井,井壁宽阔,但井口压了大石,只留下堪堪放得下一个水桶的圆洞,据说是怕人掉下去出危险。
井水清冽,即使枯水的年份也丝毫不会降低水位。水中时不常会冒出一串串的水泡,老管家说那是因为井中有一‘物’,此‘物’不可得罪,尤其是说到他的时候不可口出秽言,他是可以守家护院增添运道的。
我很好奇这‘物’是何物,老管家总故作神秘地笑而不语,还是他的小厮长贵告诉我,是一种特别的生物,似蟾非蟾,似鱼非鱼,盘子那么大,又圆又胖,叫声像老牛。我倒是从未见过,也没有听到过叫声,长贵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有,并非瞎编来骗我的。“
语兮轻笑,说道:“你家老宅有此物倒也应当,身居高位数代依然保持谨言慎行,约束子弟、为官清正,会得福荫庇佑。此物也是应运而生。“
谦谦点头,见语兮似也无意细说,便继续往下讲:
“由于是守孝,需恪守节俭朴素,我们也没有带什么下人,只带了福伯和福婶做饭跑腿,也就对我疏于看护。
大多数的时间,我坐在二进院子中的天井里看话本子。虽然乡下简陋,院子里没有座椅,只几个竹制的小马扎,放在码得粗糙并不平整的青砖地上,但这种读书的感觉依然无比惬意。
周围群山环抱,边上是几棵果树和不知名的野花摇曳,大狗拴着,小猫乱窜,鸡们很生活,公鸡站在屋顶上,母鸡趴在门槛上,小鸡绕世界乱跑。要不是苍蝇嗡嗡的惹人讨厌,我几乎就要乐不思蜀了。
乡下是个奇妙的地方,各种生物都自顾自地过着各自的日子,相互依存却互不打扰。苍蝇、蚊子都自得其乐地飞着,全然不觉得我这个庞然大物是一种威胁。
大概因为我小,皮肤娇嫩,蚊子最喜欢追着我咬,我便打回去。未过几日,祖母便笑我打蚊子的功力已臻化境。还替我总结了三个招数:听风杀(黑暗中听着嗡嗡声一拍,便可消灭一只;飞衣绝(抡起衣服打中空中飞行的蚊子;拜佛斩(呃!就是两只手拍蚊子。出招必中,招招毙命。“
啪,一记巴掌声打断了谦谦的叙述。语兮从一脸神往中醒来,转向捣乱的苇子:“你做什么?”
苇子:“打蚊子。”
语兮怒:“初春哪里来的蚊子,我看你就是手痒痒,听到人家有招数,你就要上手耍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