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22年45夏

“终于从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从教务处走了出来，看到学校操场那颗巨大的橡树屹立在那里，像是一座山。一个伟岸的巨人，我甚至觉得难以用言语去形容那样庞大的树。张哥替我把行李推到了宿舍楼，舍友们都站在那，他们有的说着场面话有的说着漂亮话，像是一首离别的歌。‘好好生活，天涯海角我们一定会现在。’张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恍惚间我好像看见父亲站在那里，也是这般拍着我的肩膀，我有些感慨，我不知道我们是否会再见，我也不清楚各自的未来，只是有些遗憾，但同样我也明白命运让我们相遇必有它的道理。我点点头，张哥发了根利群给我，真该死。我明明不太会抽烟，但还是点燃了。自顾自的点燃香烟。道了声再见，也没有听见他们的回应，就这么走了。门口，二叔正站在那里，看着我嘴角吊着一根烟，略显吃惊，说‘你爸爸从没说过你抽烟。’我说我没有烟瘾，只是有时候抽一根不用想什么事罢了，他笑了笑，我们坐着公交车，去了二叔的家里。二叔是个普通的瓦匠工，房子三室两厅，家里欠着二十多万的房贷，多年前，妻子被邪教洗了脑再也没有回来，大女儿跳楼死了，二女儿在铁路上班工资待遇也算不错的，还有个儿子，年龄最小却学历最高，在一本院校读书未来前途一片光明。我看着二叔，他望着窗外驶过的车辆，无数的车流涌动像是霓虹的灯光闯过一片神秘的花海，花海里有无数的符号，代表每一种命运。我们看见那些人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一阵司机的叫骂声打断了这一切，仔细一听才知道，前面的车的司机并不如他的心意。二叔这时候问我，想学泥瓦匠的技术吗？我说我不知道，他说不知道，那可就麻烦了，总要知道的，现在不知道的话以后还是要知道。我笑了笑，再次看向窗外，车停了。上来了许多的人，有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有穿着稍显正式的工作服的年轻人，其实都是年轻人。他们都没有坐在公交车上的座位上，这倒是一种常态了，我也很少看见年轻人去坐公交车上的位子，大概是担心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吧。”

艾华十九岁的时候在一家私房菜当起了学徒。跟着一个看起来不胖，肚子却很大的男人学炒菜。男人名叫谢志，也是这家私房菜的老板。遇见谢志也是一件很巧的事情，那天晚上，艾华跟着艾振生在外面吃饭，正好就在这家私房菜吃饭，点了嫩仔鱼，一份青菜。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坐在那里。菜馆的生意不错，老板娘扯着嗓子，喊着她的儿子动作快些，一旁年纪稍显大的大娘在厨房与大厅之间来来回回的穿梭，整个菜馆的一共做事的就四个人，谢志一家和一位大妈。艾振生喝了点白酒，看起来才有了点血色，不知为何，在车上他看着神色并不太好，艾华看二叔不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吃到结束，艾振华掏出芙蓉王点了一根，突然又朝艾华递来一根，艾华本想拒绝，却发现烟已经放在自己手边，这才只好接过。“你表哥，今年也该大三。”表哥也就是艾振华的儿子，艾策。艾华附和道，挺好的，表哥学习成绩不错，将来前途好。艾振华这才露出一抹笑容，说：“将来混个有编制的工作，再怎么说也要比我这个泥瓦匠有出息。是吧？”没等我回答，他已经站了起来，大喊着结账。老板娘赶忙跑到柜台，想着跟艾振华打招呼两人看着好像认识，艾振华的嗓门突然大了起来：“老板娘，便宜一点嘛，你上次老志不是还说缺个打下手的不，你看我侄儿怎么样？”老板娘顺着艾振华的目光看了过来，倒是没有拒绝。“我问问，看我家老志愿意不。”她说。菜馆的生意大概忙到了八点多，老板这才走了出来，几个人大人坐在外面的餐椅上聊起了天，老板娘倒了壶茶，艾华连忙接过茶杯。几个人先是拉了拉家常，谢志看了看艾华：“小伙子多大了。”“十九岁。”“这个年纪应该在读大学吧。”“他爹死噶了，他那个老妈生他的时候就死了。家里也没钱读了，我看给他学点什么将来也好有个生路。”艾振华轻声说。谢志点了点头，又抽了根烟。茶与烟的味在空中飘荡，有种奇怪的氛围。谢志又说，我看你家的儿子不错啊，也快毕业了吧？“今年就大三了，快是快了。但还没那么容易，还得找个好工作，还得讨媳妇嘞女。”谢志嘿嘿一笑，“你就知足吧，儿子孩子都这么大了，也快到享福的年纪了，不像我家的，唉，作业也不爱学，成天就知道玩手机。”“玩手机啊，不要给孩子玩手机，把眼睛全会搞坏啊。我跟你说，我教育我的儿子……”艾华的思绪随着艾振华慢慢激烈的情绪逐渐飘远了，他想起宿舍里那个爱讲梦想的张哥，那个张哥是个文艺青年。宿舍里聊天，张哥总是喜欢说，你有梦想吗？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浪迹天涯的歌手，说着手里还有一部吉他，嘭斥嘭斥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首周杰伦的《稻香》，其实张哥唱歌蛮好听的，在校园的夜晚，操场上，张哥唱着《告白气球》：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天起……张哥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啊，有许多人为他的歌叫好，他也会幻想自己成为下一个周杰伦。其实挺好的，舍友们都挺好的，艾华想到着笑了笑，虽然走的很仓促，但是也不枉与他们相遇，艾华想起张哥的每一首曲子，想起夜晚，他们畅聊万事，颇有少年凌空万志的伟大。每一瓶青岛啤酒，热烈的味，始终好像还停留在艾华的喉咙。

告别了谢志一家，对于艾华来说，算是跟老板说再见了。到了夜晚，艾华在艾振华家里舒服的洗了个澡，艾振华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又递了一根芙蓉王给谢志，这次他反应很快，但还是没拒绝：“艾华，我觉得你在那里当学徒挺好的，谢志的手艺不错。你能学到很多东西以后不喜欢这里了，也能有份手艺自己出去当干，你不喜欢泥瓦匠厨师也是一条出路啊。”“二叔，我知道的。”

“唉，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刚出生母亲就死了，艾振青死了，这也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不是吗？但是我们还活着，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才对得起你的父亲。你的爸爸死前留了点钱给你，法律上规定这个钱肯定是给你的，但你爸爸也没有留遗嘱，我们也全看你的意思，什么时候你想要这个钱，我们会交给你的。”艾华猛的吸了一口，“这些我都明白，钱先放奶奶和二叔你们那吧，留我这，我怕自己也管不住这些钱。”“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早点睡吧。”艾振华也不在多说些什么，这才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夜晚的声音其实有很多，更是夏天，艾华疲惫的看着镜子，他轻轻用毛巾洗涤自己的脸颊，冷水突然让他有一种强烈的刺痛感像是被划破脸颊似的，他看着镜子，眼泪从眼中留了出来，他的喉咙不断发出咔咔的声音，他尽量将它控制在最低，像是一种轻松的咳嗽声，外面的蝉鸣都与他交相辉映，他艰难的爬上被窝，一种强烈的心痛在他的全身炸开，他紧紧的包裹住自己，像是抱住自己的灵魂，他只能感觉一股热流，随着体温的升高渐渐冷去，在梦中，他梦见了艾振青去往车站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