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触目惊心（1 / 2）

兴镇子在向西飞出二百里之后，见后方响声渐渐减弱，终于是放下心来，着手安顿起门下众人。求真观建观百年，虽然门下众人多是凡夫俗子，本身也并无高深道法，但好在大家也是课业认真，日常修炼并未落下，陆陆续续也有四万多人赶来。

众人劫后余生，二百余里飞速赶路，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待到了集合地点，早就仅剩半条命。

兴镇子命门下修为相对高深者将其余众人安顿妥善，分发丹药，原地打坐恢复，之后赶来的境界低微弟子，也分得了清水与干粮，得以补充体力。众人对于先前如同灭世一般的景象，仍是后怕不已，好在现在身边还有这么多同门，相互作伴，倒也安心不少。

兴镇子望着这些惊魂未定的门下众人，也是一阵头大，心中计划着去上宗请示，看如何安顿众门人。此地数万求真观门人，虽无甚修道资质，境界最高者也仅在筑基圆满，尚未结丹，甚至今生可能都结丹无望。可是，这些人毕竟是跟随自己上山修行，即便无法重建求真观修道，也总该有个交代。只是，不等众人有下一步动作，猛然间，一片黑云从东边天空一跃而出。本就丢掉了半条命的众人，犹如惊弓之鸟般颤抖不已。待到黑云飞近，众人才看清楚，竟是一朵朵黑色火花，诡异的在空中急掠而来，直冲停留在此地的众人。

感受到黑火目标所在竟是门人驻扎之地，兴镇子赶忙卷起仍在昏迷中的杜飞，向门人发令道：“速速撤离此地，向西继续撤离。”

话音刚落，这诡异的黑火竟是追上了人群中位于末尾的一人，只见黑火如无形之物一般瞬间从此人眉心没入体内，仅入体的一瞬间，此人就连同黑火就在众人眼前消散得无影无踪。

众人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画面，哪还顾得上其他，惊叫声四起，向前逃命。可是，这黑火既然能在转瞬之间跨越二百里距离，直追至此，又岂是尚未结丹的求真观众人所能逃脱。绝望的嘶吼自四面八方响起，众人在尚未清楚对手是何物之时就纷纷殒命当场。

兴镇子心神大震，眼见如此人间炼狱般的情景，再也不能独善其身，只以为是犬皇前辈不守承诺，要将众人赶尽杀绝。耳边不时响起弟子们的求救声，令兴镇子悲痛欲绝，兴镇子绝非无情之人，只是求个安稳度日，不思进取罢了。此时，眼见众弟子如草芥一般纷纷死在自己面前，想到自己身为掌门，若是弃门人于不顾，即便侥幸逃出生天，日后哪怕不被上宗怪责，自己也必然良心难安。

思量一番，兴镇子内心已然有了答案。回头满目慈爱望向弟子杜飞，将护身法器一枚翠绿戒指自指间取下，放在杜飞掌心中，只见一片柔和绿光，拖着杜飞向空中飞去。

兴镇子内心激荡，坦然自语道：“我虽修为低微，不足以让前辈侧目，但答应前辈之事，却不曾少做半分，问心无愧。既然前辈不守诺言在先，小道虽非前辈敌手，但有一问，却要当面问一问前辈，不吐不快！”

言罢，兴镇子一骑绝尘，不退反进，腾空而起，向东方黑火散发出来的地方飞去。既然有了赴死决心，自是已然无所畏惧，兴镇子此次向东飞去，速度比逃离之时尚且快上几分。路上目之所及，门下众人在这几分钟内更是死伤惨重，不论向哪个方向逃避，或是寻找隐蔽地点隐藏，都是毫无效果，这诡异黑火似有生命一般，被众人吸引，距离足够之后转瞬之间就没入众人眉心，最后黑火连同人就似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随着黑火不断消散着的便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虽未亲见，却如发生在眼前一般。兴镇子想到此番，更是心痛欲裂，向东疾驰。连他自己也未曾发现，这些黑火，在遇到自己时并不停留，如同看不到一般从旁绕过。若是更细心一点，不难发现，这些黑火首先攻击的是观内修为相对高深的门人，先是筑基，而后是练气，至于尚未入门修炼《一体经》的数个门人，竟是也如兴镇子一般被视而不见，绕道而行。

可是，求真观虽门人众多，但是单独的修行功法乃是阴阳子传下的《一体经》，此功法修炼前期破镜势如破竹，练气，筑基破境如同探囊取物，往往直至筑基圆满境界，方才止步。也正因如此，被黑火攻击放过的门人，仅是不足十人，这些人也大都是近几天入门，时间尚浅，未被赐下功法的新人。

兴镇子疾行而至，数百米之外已经望见了那笼罩方圆百里的滔天黑焰，心头一盆冷水浇下，原本的英雄气概刹那间一泻千里。原地站定之后，虽然很想向西逃奔，只是一想到门下数万人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自己身为掌门，却连一句话都不敢替这些枉死之人说出，良心难安。

片刻之间，兴镇子站在原地冷汗直流，不自觉间已然泪流满面，再次下定决心后，脸上重现坚毅神色，朝西方门人相继死去方向拜了一拜，继续向黑火飞舞之中飞去。虽然自知此去难逃一死，但却好过逃走之后比死还难受的良心谴责。想到自己修道数百年，境界在结丹境界始终不得突破，本就不是修道良材，只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师尊阴阳子，得以登山修道，实际与门下死去众人又有何区别，放声高歌起来。

“吾本寻常人，耕种南山下。入得桃源里，得遇神仙客。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不食人间烟火，不识凡俗人家。终年夜不能寐，一问萦绕心间。不知神仙人，可饮农家水？不知神仙人，可悟人间情？不知神仙人，尚可为人否？”

阴阳子，自施展阴阳逆转大法之后，自身虽是伤势有了一丝好转，但仍是被黑火勾动体内压下的伤势，此时已是最虚弱的时刻。自百年前令弟子兴镇子前来此地，传下自创《一体经》，广收门徒，实则便是以在求真观之中修炼的数万人生命为能量，源源不断融入阵法之中，因此越是修炼《一体经》深厚，越是与大阵牵连紧密，早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而，阵法正常运转，普通人修炼之下，等若协助大阵将苟大师与黑羽的精血牵引而出，吸收转化为自身境界。可一朝阵法被破，众人必然难逃一死。待到阵根被破，阴阳子施展术法将反噬均给众人，便可让自己所受反噬最大限度降低，不至于被苟大师的破釜沉舟一击伤及根本，身死道消。只是，这数万人的性命，却是在入门之时便早已注定，被其视为祖师的阴阳子随意抛弃。

隐在不远处的黑羽，施展了本命术法黑洞，此时藏身于虚空之中，亲眼目睹了苟大师与阴阳子的斗法，自是明白，眼前大战自己无力参与，若是贸然上前，反而会让苟大师投鼠忌器。此时见阴阳子重伤至此，再难隐忍，将全身羽毛化作利刃，一口精血喷出，黑色的羽毛电光火石之间直奔阴阳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