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南下(1 / 1)
襄阳失陷消息传到临安,南宋朝廷彻底陷入恐慌,大家都知道襄阳迟早要丢,但都没想到这么快就丢了。襄阳城防坚固城中军需储备充足,按理说应该能坚持更长一段时间,但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军和专克坚固城防的回回炮已然无力回天。
事实上,从咸淳四年襄阳之战正式开打一直到咸淳九年襄阳失陷,南宋朝廷并非坐以待毙,在此期间也不断派并前去救援,夏贵张世杰轮番前去均告失败,后来更是把两淮大员李庭芝调到京湖。但南宋做了这么多努力依然无法挽救危局,其实原因很简单:国力相差太大。
元朝是一个大帝国,只有帝国才能与帝国抗衡,南宋这种偏安政权根本无力对抗。当年端平入洛若是站住了脚跟,能稳住当年北宋的基本盘,兴许还有一丝生机,中原汉地丢掉之后想凭借江南一隅对抗元朝,无异于痴人说梦。
对于南宋朝廷和贾似道而言,一方面国力窘促,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无人可用。元军在两淮战场也屯驻了重兵虎视眈眈,之前把李庭芝调走已经造成了两淮空虚,一旦两淮被打穿,蒙军渡江之后夺取临安将如同探囊取物,现在既然襄阳已经丢了,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好接下来的防务,守住残破的江南。
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朝廷对几名将领再次做出调度,李庭芝火速回到扬州复任淮东制置使,夏贵赴庐州任淮西制置使,张世杰就地留守郢州防止蒙军顺汉水南下,范文虎作战不力贻误战机本应重处,但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仅官降一级,率军驻守安庆府。
襄阳失守后,宋元两方都很清楚接下来元军的战略规划:从襄阳沿汉水南下进入长江继续顺流南下,在江南渡口登岸进攻临安灭亡南宋。元朝打的是明牌,想要进入长江,下一个必须拿下的军事重镇就是鄂州,而想要保住鄂州,首相贾似道同志亲自出马可能最为合适。
贾似道这个人你要说他打仗多么厉害那肯定是吹牛逼,但你要说他不懂军事那肯定就小瞧人家了。跟着孟珙混了那么多年,又亲率大军在鄂州跟忽必烈周旋那么久,最熟悉鄂州除了贾似道没有别人,既然能逼退蒙古人一次,如今国难当头为什么不能逼退蒙古人第二次?
第三方的视角能够看得到,贾似道自己也早已打算好了,襄阳二月失陷,三月贾似道就提出前往鄂州督师,抵抗元军继续南侵。然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就像贾似道挑不出几个能打的将领一样,度宗也挑不出能委以重任的辅政大臣,咸淳年间所有大小事务都是贾似道给他大包大揽,一旦贾似道去鄂州了,临安的朝政谁来处理?
从来都没有主心骨的度宗这次态度非常强硬,鄂州谁去守听凭师相(贾似道既是老师又是宰相,度宗称其为师相)安排,但师相本人无论如何也要留在临安朝中坐镇。
皇帝头一回如此坚决,贾似道也不敢再提外出督师的事儿了,只好把时任四川宣抚使兼重庆知府的朱禩孙调回江陵府任京湖制置使,夏贵调往鄂州加强守备。
仅剩夔州路一路的四川要与不要已经没关系了,先把能用的朱禩孙调回京湖防守;两淮有个李庭芝先顶着,淮西的夏贵也调到鄂州去抵抗元军入侵,贾似道就像同时面对十个烧开的水壶,手里却只有四五个盖子,无论如何也盖不住这十个水壶,只能拼命的辗转腾挪相形见绌。
只是啊,烧开的水壶仅仅用盖子去盖又如何解决问题呢?不熄灭烧水的大火,纵然有十个盖子到最后也是水烧干壶烧坏,到头来一场悲剧。
元朝的大火没有给贾似道留太多时间,拿下襄阳没过多久,阿里海牙、阿术和刘整等人便上疏忽必烈请求乘胜顺流南下灭亡南宋。统一天下本就是忽必烈毕生追求,最难啃的襄阳都拿下了当然应该再接再厉,不过灭宋战不同于攻坚战,不仅要打的赢,还得打的漂亮,打出大元王者之师仁义之师的气势,在经过深思熟虑和史天泽的极力推荐下,忽必烈选择了伯颜作为灭宋的元军统率。
不选阿术不选刘整,甚至也没选心腹爱将史天泽,而是选了此前从未带过兵的伯颜,主要因为伯颜是当朝宰相。元承金制,伯颜时任中书左丞相,游牧民族的传统但凡朝中宰相就一定要有外出领兵打仗的责任,伯颜也不例外。
伯颜是蒙古八邻部人,原本是旭烈兀部下,伊尔汗国建国之后旭烈兀派伯颜回到开平向哥哥进贡朝见,没想到忽必烈一见伯颜之下发现这位年轻人举止有度谈吐不凡,便将其留下收为己用。从至元元年开始伯颜便陪伴忽必烈身边出谋划策深受忽必烈信任,到了至元十一年元朝发起灭宋总攻前夕,伯颜已经做到了首相的高位。
宰相外出带兵,代表的是皇帝和朝廷,格局肯定要比普通将领大得多,饶是如此,临行前忽必烈还是再三交代,此番出征一定要多行仁义,昔日曹彬以仁义平定江南,伯颜务必要体会他的心意,做他的曹彬。
元朝至元十一年、南宋咸淳十年六月,忽必烈正式下诏伐宋,伯颜率大军二十万兵分两路南下,一路由自己与阿术二人亲率从襄阳沿汉水进入长江南下,另一路由中书右丞相博罗欢率军取道扬州进攻淮东。
元军大举来犯,眼看着南宋就要亡国,南宋的最高统治者宋度宗先生却突然不行了。
南宋咸淳十年七月,年仅三十五岁的度宗驾崩于临安皇宫福宁殿,由于即位后长期居于后宫纵情声色,度宗在位期间并没有什么作为,地方上多各自为战,朝政也全权委托给贾似道总揽,翻开《宋史》中的度宗本纪部分,咸淳十年间我甚至找不到度宗施政的痕迹,南宋王朝这十年里的经济、军事依然保持着浓厚的贾似道个人色彩,黔驴技穷般的想要榨干这个末日王朝最后一丝生命去抵挡敌人的入侵。
天下太平时,皇帝隐身并非是坏事,可国家危难时刻,一味躲在后宫就等于掩耳盗铃,不敢面对,不意味着国家不会灭亡。
但幸运的度宗还是躲过了,在自己人生正值盛年,在局势看起来尚有一线生机的时刻驾崩了,把亡国的沉重负担留给了自己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