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勰谈“体性”(1 / 1)
人的感情如果激动了,就形成为语言,道理如果要表达,便体现为文章。这是把隐藏在心中的情和理发表为明显的语言文字,表里应该是一致的。不过人的才华有平凡和杰出之分,气质有刚强和柔弱之别,学识有浅薄及深湛之异,习惯有雅正跟邪僻之差。这些都是由人的情性所决定,并受后天的熏陶而成;这就造成创作领域内千变万化,奇如天上流云,诡秘似海上波涛。
那么,在写作上,文辞和道理的平凡或杰出,总是同作者的才华相一致的;作品的教育作用以及趣味的刚健或柔弱,难道会和作者的气质有差别?所述事情和意义的浅显或深湛,也不会和作者的学识相反;所形成风格的雅正或邪僻,很少和作者的习惯不同。各人按照自己本性来写作,作品的风格就像人的面貌一样彼此互异。
归根到底。不外八种风格:第一种是“典雅”,第二种是“’远奥”,第三种是“精约”,第四种是“显附”,第五种是“繁缛”,第六种是“壮丽”,第七种是“新奇”,第八种是“轻靡”。所谓“典雅”,就是向经书学习,与儒家走相同的路。所谓“远奥”,就是文采比较含蓄而有法度,说理以道家学说为主。所谓“精约“,就是字句简练,分析精细。所谓“显附”,就是文辞质直,意义明畅,符合事物,使人满意。所谓“繁缛”,就是比喻广博,文采丰富,善于铺陈,光华四溢。所谓“壮丽”,就是议论高超,文来不凡。所谓“新奇”,就是弃旧趋新,以诡奇怪异为贵。所谓“轻靡”,就是辞藻浮华,情志无力,内容空泛,趋向庸俗。这八种风格中,“典雅”和“新奇”相反,“远奥”和“显附”不同,“繁缛”和“精约”有异,“壮丽”和“轻靡”相别。文章的各种表现,都不出这个范围。
这八种风格常常变化,其成功在于学问;但才华也是个关键,这是从先天的气质来看的。培养气质以充实人的情志,情志确定文章的语言:文章能否写得精美,无不来自人的情性。
因此,贾谊性格豪迈,所以文辞简洁而风格清新;司马相如性格狂放,所以说理夸张而辞藻过多;扬雄性格沉静,所以作品内容含蓄而意味深长;刘向性格坦率,所以文章中志趣明显而用事广博;班固性格雅正温和,所以论断精密而文思细致;张衡性格深沉通达,所以考虑周到而辞采细密;王粲性急才锐,所以作品锋芒显露而才识果断;刘桢性格狭隘急遽,所以文辞有力而令人惊骇;阮籍性格放逸不羁,所以作品的音调就不同凡响;嵇康性格豪爽,所以作品兴情充沛而辞采犀利;潘岳性格轻率而敏捷,所以文辞锐利而音节流畅;陆机性格庄重,所以内容繁杂而文辞隐晦。由此推论,内在的性格与表达于外的文章是一致的。这不是作者天赋资质和作品中所体现才气的一般情况吗?
作者的才华虽有一定的天赋,但学习则一开始就要慎重;好比制木器或染丝绸,要在开始时就决定功效;若等到器具制成。颜色染定,那就不易再改变了。因此,少年学习写作时,应先从雅正的作品开始;从根本来寻究枝叶,思路便易圆转。
上述八种风格虽然不同,但只要能融会贯通,就可合乎法则;正如车轮有了轴心,辐条自然能聚合起来。所以应该学习正确的风格来培养自己的习惯,根据自己的性格来培养写作的才华。所谓创作的指南针,就是指的这条道路。
刘勰论述的开始学习写作时就要从好的作品开始,形成性格和气象。说的非常之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