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处院落(1 / 3)
自从和严大蝰熟识以后,我每次经过十字街口,只要他在执勤,我们俩总要聊上一会。他似乎对我的情况非常熟悉,不知他从何得知的,我姑父打算和别人置换房子,而且他还知道郑师傅答应置换的两套住房都是期房,最快也得明年年底才能交付。于是他便热情地邀我去他原先的宿舍里住,他说他在交警队老宿舍有一间平房,因为老宿舍后面临着一处晒粪场,味儿有些大,所以他结婚搬走以后,一直无人愿意来住,如果我不嫌弃,总比花钱在外租房住好。我说我向局里递交了住房申请,他说簸箕山那几幢宿舍楼可不是谁都能住的,而且那里是局里最后一批福利住房,你一个单身汉想要住上那么风景优美的地方,除非局领导是你叔伯大爷小舅子,或者你舍得给他们“表示表示”。
回到家里,我准备和大姑姑父他们商量一下再说,刚好碰见郑师傅来了,郑师傅领着他连襟来看房子,我大姑说,看吧,看一看心里踏实。他连襟看过以后说,你们的北屋看起来比堂屋新,是哪一年建的?姑父说,大概是七八十年代吧。唐山大地震以后建的?对对,拆了防震帐篷建的。那就好,那就好。临走时,郑师傅说,希望和我姑父尽快签订过户协议,如果我没有地方住,他们可以出钱给我租一套房子。
这里要说一说我们家的院子。北边是坐北朝南的三间堂屋,堂屋是红瓦铺顶,红砖砌墙,内里是白石灰粉墙,水磨石光地。东西两面是与邻居相隔的院墙,南面是三间北屋,东侧做了厨房,西侧放些杂物,中间一间当作“过底”,过底的大门是双扇红漆木门。院子东西宽约十米,南北长约十二米,这在当时的县城里属于面积中等的院子,只因为我们家附近有县里最好的小学,所以我们这里很多人家办起了“小饭桌”之类的小学生托管服务。
我抢在大姑前头说:“这样,你们的期房不是明年年底才能住人吗?你们不如把这一年多的租金给我,由我自己租房子,岂不两全其美。”
郑师傅他们一听,当即就同意了。他们提出来让我和他们一起去房屋中介打问一下租房子的价格,我说:“不用了,你们做长辈的还能欺骗我吗?”
郑师傅走后,我和大姑姑父学说了严大蝰的意思,我说我一个人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就把郑师傅给的租金贴补表哥们吧,他们在上海都不容易,钱虽然不多,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我大姑低头抹起了眼泪,姑父说:“心意领了,但钱你留着,你今年23岁了吧,眼看也该处对象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说着,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大姑。
大姑像想起来什么突然抬起头说:“对了大龙,刚才郑师傅给你介绍个对象,女孩是咱县城人,大学毕业分配到市政府工作,虽比你大一岁,但长得很秀气,得空你们见见。”
“对对,趁我和你大姑都在,我们帮你参谋参谋,不如就定在这个双休日,咱们约女孩到家里来坐坐。”
冷不丁给我介绍个女朋友,还是个大学毕业生,又在市政府工作,我蹇大龙能配得上人家?万一被姑娘甩了冷脸,我这颗小心脏能不能受得住?大姑和姑父待我如亲生儿子,他们养育我不容易,正因为如此,我没有勇气表达我的彷徨、犹豫、疑虑。我说这个双休日有点仓促,与姑娘见面,不得理理发,买一身便装吗?不如这样,趁你们都在,帮我把家搬了吧。大姑姑父齐声说,急什么。我说,怕严大蝰后悔,早搬早踏实。
星期一早晨,我第一次从新“家”去单位上班,刚出大门,就碰见了颢哥,“大龙,这里不是交警队老宿舍吗?你怎么住这里了?谁的房子?”
“严大蝰的。这不是我大姑他们一家都回上海了嘛,我一人也住不了那么大的院子,刚好严大蝰的宿舍空着……”
“严大蝰?大龙,你怎么不早说,我可以给你找个更好的地方。”
“没事,人家也不是天天晒粪。”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嗨!你和严大蝰少点接触。”
“哦?为什么?”
“这家伙以前赌博被派出所处理过,据说他的赌瘾很大呢,我怕你入了他的路子,近墨者黑嘛。”
“被派出所处理过?那他……”
“嗨,人家不是有个好岳父嘛,要是你我,估计都被开除了。不过他那个‘吃香’的岳父啊,就快退休了。”
“谢谢你颢哥,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对牌九麻将天然不感冒。”
我和颢哥刚进我们刑警队院子,突然听见一阵剧烈的争吵声,是鲁师傅的声音,鲁师傅似乎正被几个男女大声叱骂着。我俩赶忙三步两步跑进我们的办公室,只见两位头发斑白看似是夫妻的老年男女正在大发雷霆,老太太眼中还噙着泪。我和颢哥以及刚赶到的山哥把他们拉开,山哥把鲁师傅拽出门外,颢哥示意我给两位老人倒了两杯热水,两位老人慢慢平息下来,直到我们大队长老庞赶过来一阵安抚和劝慰,他们才极不情愿坐上山哥开的我们队里新买的桑塔纳走了。
我一天都没见到师傅,临到傍黑,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我刚拿起听筒,师傅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他说他在城南体育场跑步,让我把他的自行车骑去,顺便再给他捎带两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