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1 / 4)
土匪点着火把满窑翻箱倒柜地找东西。用铁棍把窑里、菜园、鸡圈都戳遍了,连浆水缸都搅了,却找不出像样点值得拿的东西。土匪开始砸门刨炕了,窑里窑外堆起了几堆土。
“不来刨咧撒,窑缝里有一个疙瘩大烟……不来挖列撒!……”潘婆婆泪眼纵横的乞求。
”老婆子你禳治人呢!”
一个斜眼子土匪在住人吃饭又养驴的窑脑深处壁缝里,找出了纸包得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大烟,气得说:“撩乱了半天,麻子大的一块。”
他举起马鞭正要往下抽时,看着潘婆婆的新棉衣忽然改变了主意,叫手下扒下了潘婆婆衣服搜身,又翻了棺材盖,撒都没有。斜眼子抽了潘婆婆几鞭子。
潘婆婆倦缩着身子没敢动弹言喘。斜眼子把棉衣搭在马背上要走时,潘婆婆佝偻的身子忽然直起来了,扑过来夺她死了入验时,躺进棺材要穿得的寿衣。
她人像换了个人似地,力大的无穷,竟从斜眼子手里夺了去。
“老天爷,死人的寿衣都抢,遭报应啊!”潘婆婆把她斜襟新棉衣怀里抱得紧紧地说。
一个和潘婆婆大孙子一般年纪的小土匪过来抢,婆婆还是不丢手,说:“尕娃娃,回起种地能多活些年,不来再伤天……”话未了,斜眼子土匪当头打了潘婆婆一棒。
天地旋转着,潘婆婆放开抱着她老衣的手,身子向前摇晃,梦呓一般,又一阵浑身哆嗦像发了羊痫风,大声吸气吐气,慢慢地转着圈指着几个土匪,似唱非唱,似说非说:
“阳间有路你不走,阴间没路你偏行。短寿人儿,活不过三天……”
这情景唬得在场上人目瞪口呆,一个土匪说:“鬼上身,提橛子了!”几个人仓惶出了院子。
火盆里的纸灰被风拂起,向外飘散,飞向垴尔沟深处的坎坎洼洼,草草木木。
倒在棺材跟前的潘婆婆嘴里念着“达达,娘娘,达达,娘娘……。”声音越来越低了。——这是她老家山西对父亲母亲的称呼。
夜释放了月亮这个魂灵,燃着光芒,洒在垴尔沟上空。跑土匪的人疲惫不堪,却把恐惧惊悸埋进月华。这空荡的银樽下,匪类蹂躏人间,山民惊颤而跑。
家义看人差不多都跑了出来,扶老携幼的赶着牲畜奔向后山的崖窑。他叫垴尔沟几个乡勇青壮和他断后,守在山上又一个名叫斡耳朵的隘卡上。
西北黄土高原好多山庄里都有叫斡耳朵的地名。斡耳朵又称斡鲁朵、斡里朵、兀鲁朵、窝里陀、斡尔朵、鄂尔多。——是突厥、蒙古、契丹人扎帐驻兵的营帐。
垴尔沟这个斡耳朵应该是蒙古人驻过兵的毡帐。
隘口上好出难进。几个好汉守上阻挡拖延一阵土匪马队的搜寻,应该是没问题的!
虽然他们觉得跟上何甲长踏实,但是几个都惦记着各自家人和牲畜,守了会先后各事为由,借故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