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3)
日上三竿,长安城南华严寺外。
寺庙坐落之处并非位于坡顶,其上还有一小段土路可走,行至高处,却无甚胜景,不过点缀一二村舍,荒野蔓草,纠葛簇团,零星二三枯树各自分落,残败枝桠上空余雀巢,暑光炙下,唯一稍有可赞的四野俯瞰之景也显得白辣辣无甚生机,直吊得人口舌生烟,心肝发焦,再难于此上将息片刻。
虽非中午时分那般难熬,可崖边那个能在此处参禅打坐大半时辰未有动作的老僧,怎么看也算得上是修佛有成、六根出尘的高人了。然而当一个小沙弥气喘吁吁跑上来,在老和尚耳边附言几句后,那道在天光下显得有些瘦削的孤影似乎隐隐沉重浓郁了几分。
“……他至少把祖师像跟香火都留下了。”
“但是方丈,师叔可是把祖师殿还有藏经阁里几乎所有的禅法经典都——”
“唉,烧便烧了,要送给了净寺也只能随他去,不然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把灰烬重新拼起来?还是腆着脸去人家庙里把书要回来?老和尚我是脸薄,也没那拼书的手艺,你小子这俩只要能做成一个,我这住持给你当又有何妨?到那时节我便也下山出寺寻你师叔去如何?”
观音寺住持一向宽忍慈悲,然而如今语气上虽听不出有多少尖酸辛辣味,但这多少带着点刺的话语终归有几分心酸肉疼的意思。观音寺虽素来称众派道场,但到底还是禅宗寺院,寺内众多禅门典籍虽不至浩如烟海,但也算卷帙浩繁,结果这珍稀寺产被某位自认为全寺上下仅他一人配读的大师就这样以要么送出要么焚烧的方式毁掉大半……老和尚手指头发紧,用力揪了下袖口袈裟,无奈地叹一口气,抬起左手示意小沙弥靠得更近一些,低声问道:
“那我让你看的暗格呢?里面的东西还在么?”
小沙弥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老和尚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扭过脸去,那双沉若古井的眼眸中泛起一阵清波,隐约似乎凝结起什么东西,顺着他的眸光缓缓递在小沙弥脸上。仔细凝视端详了半晌,老和尚抬手轻轻搭在对方后背,大拇指悄悄按在后心处,沉静道:
“那你在那堆灰烬里,有找见什么封皮之类的吗?”
“封皮?方丈您是把什么经书放在暗格里的吗?那您也没说是什么经啊!您快告诉我我赶紧回去瞧瞧去,说不来是没烧尽的那几本嘞!”
瞧着小沙弥猛然起身后一脸的惊慌失措,老和尚缓缓按下右手,刚刚心脉触动感应与小沙弥眼中映出的某片清净让他确信,这个孩子并没有成为继那人之后可怜的下一个堕道者,放下心后,他回过头去摆摆手道:
“没事,你且下山去吧,晚些我再吩咐你。”
小沙弥的脚步声远去,老和尚的颀长背影却更显凝重沉翳,他望向西北方向,像是从撷来的某股风中感触到了什么,缓缓阖眼恢复静坐。至少,老和尚对那人的佛心与意志还是有把握的,他心里清楚:若是那人真的带走了暗格中的经书,绝不会将它赠与他寺或轻易烧毁,而一定会贴身携带,除非他能找到彻底灭除那经文与那股力量的办法,否则……
那本《他化自在天魔经》将永不会现世。
……
不一样,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微颤的鹿钟剑传递给杨暾的正是这个信息。
练硬气功的,横练的,或者先前裴玉盛那双胖手,甚至是其他一些他曾接触过的佛门高手的金钟罩,跟眼前这位带给他的感触都不相同。
其他人要么是消劲加纳劲的法子,要么是纯以筋骨肌肤硬度强接,却没有一门护身的武功如了悟此时的金身一般,当剑锋劈至他的脖颈处时,整个剑身的力道——应当是整条手臂的力量,只来得及感受一刹那间的反震,随即便完全消遁无踪,像是被瞬间吞噬殆尽,连去势的劲头都被消解,就像是那剑刃一直停在僧人脖纹处未曾有过动作!然而此种感受,却是与先前杨暾击打在了悟金钟罩的几次剑击也是完全不同。
另一侧,王质夫掐诀念咒,右手中食二指夹着一张紫色符箓正紧紧按在了悟左臂膀上,只见那符箓上纹道燃烧,发出淡淡荧光,然而却始终不见正中端坐轻捻莲花指有如活佛临世一般的了悟有什么异动,反观王质夫脸上却是渐显惊诧凝重,似是窥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秘辛一般。
“阿弥陀佛,弟子不肖……啅抧吒吒罗啅抧,卢呵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