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六）（1 / 2）

村子里没有电话，第二天，爷爷步行两三里路，去通往县城公路口的刘畈给我父亲打电话，那里的小商店里有公用电话，那是距程洼村最近的可以使用公用电话的地方。程洼村人平时都是在这里给外出的亲人打电话，或等在这里接听来自远方的电话。

父亲并没有把槐香偶然的一次晚归当作一件大事，他和母亲从不担心，温顺、寡言的槐香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尽管内心认定爷爷有些小题大做，父亲站在自己的立场，还是叮嘱爷爷好好管教槐香。

在学校，再见到赵有志时，槐香又像两人刚刚相识时那样，想要躲开。她低着头，避免目光与他相遇。赵有志倒跟往常一样，在没有人在场时自自然然地和她打招呼，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他打招呼时仍说“嘿”。

端午节前一天，学校组织去七八里外的碧波水库游玩，要大家自带午餐。很多同学都在前一天中午回家，由家人准备好午餐。槐香没有回家，她在学校的小卖部里买了包饼干带着。

第二天早上八点，全校学生集体出发，步行向碧波水库进发。比起枯燥的学习生活，这实在是一件令人轻松和惬意的事情。大家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叙着，像一群欢快的麻雀。每个人脸上都漾着笑意，说说笑笑间，很快便到了目的地。水库里，果然碧波荡漾。站在石砌的堤坝上极目远眺，遥遥地望见尽头的山峦。据说，当初为了修建这个水库，政府给全县各个乡镇都派了任务，几十里外的村人也赶来修。

太阳朗朗地照着，让人感到热气。幸好前面有一座山，山上有不少树。到了中午，同学们三五成群地爬上山，为着借那树的阴凉。空气中有幽幽的兰草花香，有的同学幸运地采到了兰草。槐香和一个女同学也去寻兰草花，落在了班级的最后面。忽然书包里一沉，有什么东西被塞在了里面。那东西沉甸甸的，槐香开始还以为是同学的恶作剧，拿手去摸时，却摸到一只光滑的蛋和一只柔润的桃。

“赵有志，搞么事？”有男同学喊。男同学中爆发出一阵坏笑。

槐香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不转头看，只把脑袋抬了抬，赵有志已猴子一样窜出前面老远。槐香的脸一片潮红。

端午节，吃棕子，吃鸭蛋，吃桃子，这是程洼村多年的风俗。

到了中午，大家已在树阴下坐下来。该吃午饭了，大家三三两两地席地而坐，自带的干粮一样一样被展示出来，女生们互相攀比着，谁带的多，谁带了什么好吃的，你吃我一块饼干，我咬你一口鸡蛋。一个胖胖的圆脸女生，饶有趣味地根据大家所带食物的多少，推测每个人在家里受疼的程度。槐香先拿出自带的一包饼干，又摸索着掏出一只鸭蛋和一个桃。摆在面前，丝毫不比别的女生少。

鸭蛋的壳是淡绿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把斑斑点点的阳光洒在上面，绿玉一样；桃是熟桃，皮上裹着鲜艳的红色，像用画笔涂上去的，却没有一点儿茸毛，显然是洗净了的。咬一口，嘴里满是糯糯的甜。

槐香的胃因那鸭蛋和桃而格外充实，在山上的这餐饭，她吃得很饱，肚子里什么也不缺了。原来，自己也是被人疼着的。

槐香不再躲赵有志了。赵有志再招呼她，她报以淡淡一笑。

又是周末，槐香所在班级的英语老师拖堂，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才放学。她出校门时，天色已微微暗下来。正值盛夏，太阳早已被即将到来的黑夜驱赶，地面上仍升腾着一股热气。槐香一路小跑，跑得气喘吁吁的，她害怕黑暗，急于在天黑前赶到。

田野里，麦子熟了，耳畔有镰刀嚓嚓响的声音，农人的腰身深深地弯下去，大片大片的麦子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