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霹雳(1 / 2)
少白在沉沉的睡梦中被霹雳声惊醒,睁开一只眼,眼前仿佛有一道耀眼的白光掠过。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片刻才睁开,睡眼朦胧中瞄了一下窗子。白纸糊的窗子,月光筛进来,清辉铺满了地砖。
方才梦中他和玩伴虎子偷挖邻居李婶子家的番薯,被人拿鸡毛掸子在屁股后头追着打,好容易逃出李婶子的“魔掌”,找了个月白风清、花香扑鼻的地方把那几块番薯烤的清香四溢,正搓着手打算大快朵颐,忽然明朗的月光下响过了一声霹雳,把他的好梦惊醒了。
他舔着嘴唇,半眯着眼睛从炕上爬起来,凑到窗前,把窗子推开一条缝,抬头就看见深蓝的天壁上,悬着一弯皎洁的明月,夜风徐徐,送来院子外青草和泥土的清香,好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昨夜一场雨,天气格外清爽宜人。少白感慨着,嘴角似乎还萦绕着番薯的香甜,恨不得立刻绑了周公送他进入梦乡,大口大口的嚼那块烧的半黄半焦的番薯。
他正欲倒头就睡,眼睛一瞥,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月光如水,洒在他高大的背影上。
“爹?”少白心中好奇,“难道爹又诗兴大发,在院子里吟风弄月不成?”
他爹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曾经诗兴大发,发的厉害险些烧起来,半夜爬起来去院子里乘凉,慷慨激昂,指点山河,口吐珠玉。他娘被吵醒,倚在门口望着手舞足蹈的夫君,等丈夫的诗兴发作的差不多了,一脸兴奋期盼的望着她等着赞许,她直截了当的撂一句“有病”转身而去,“哐当”一声火气都发作在门上了。碰了一鼻子灰,他爹依然故我,摇头晃脑,乐此不疲。
少白爬在窗口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默默温情,温情来的甚是汹涌,险些冲淡了番薯的口齿余香,正想一头钻进被窝睡个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以前他爹总是在诗兴大发的时候,神经才大发,跑去院子里,无论春夏秋冬,总是摇头摆尾,大声吟唱,十分酣畅淋漓。可是今夜他居然如此安静,以至于望去背影在月华中显得格外孤单落寞。
人总是爱猎奇,少白孩子心性,好奇心作祟起来堪比他爹诗兴大发。他悄悄披上外衣,下床穿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少白走出西厢的屋子,见月光下,他爹一身古铜色绸缎长衫,身子修长瘦削。此刻背负双手,望着院子那株枝蔓繁茂的古槐,呆呆出神。
是夜,晴空万里,明月高悬,哪儿来的霹雳闪电?这个念头宛如一盏刚刚点燃的煤油灯,在少白心头逐渐亮了起来。他闷闷的走到院子里,揉着眼睛,唤了声“爹”。
他爹秦老爷子是个员外爷,也算是逍遥镇的一家财主,多年前携其妻姚氏到这儿隐居。夫妇二人郎才女貌,琴瑟和鸣,极其恩爱。他二人平日里弹琴鼓瑟、诗化人生,深居简出,并不与外人怎么往来,再者这原是一对如花似玉的璧人,逍遥镇其他族人自惭形秽,也不敢过分高攀,是以到这逍遥镇多年,镇民大多并不熟识。
七年前,秦员外夫妇有了孩子,取名秦少白。少白得乃父乃母造化,生的十分俊美,然性格与夫妇两人颇有不同,小小年纪豪迈非凡,万事不萦于怀,十分潇洒如意。夫妇俩晚来得子,更加宠爱。
秦员外听到儿子的叫声,转过身来,月光下脸型俊美,棱角分明,约莫四十岁年纪,剑眉星目,长髯飘胸,风度翩翩。
春夜的月色本应该是轻柔如纱,可是倒影在秦员外眼中,却泛起隆冬时节山巅积雪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