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反常(1 / 1)
想到这些,便悄悄绕开众人,往镇子里跑去。他个子小,又穿着一身污秽的黑色破衫,隐藏在屋檐树下,谁也发觉不了。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一会儿,发觉这才掌灯,大街小巷里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秦少白心中讶然,又想起定是那些所谓的“畜生”到处害人,镇子里的乡民不等天黑,都关起门来。此时已经万家灯火,街道两旁的宅子房屋里有灯光露出来,把街道染黄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街上,闻着四下里飘来的饭菜香气,一股悲凉从心底窜上来。
他此时是又累又饿又难过,但想到索米娅还在山坳里挨饿,便打起精神,走到了一处篱笆瓦房外,靠着篱笆围墙,望着灯火明亮的窗子,不由看得呆了。
窗子里的灯火看起来都那么明亮温暖,一个臃肿的中年男子把调皮的小儿子抱起来放在桌子旁,又劝又骂,让他好好吃饭,那宝贝儿子就是不听,一个劲儿撒娇哭闹。孩子娘是个粗鲁丑陋的胖女人,解下围裙凑过来,大声说:“你小子再哭,那些长毛怪物就来抓你了。”这话很管用,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孩子娘给盛了饭,递给夫君和儿子,然后一家人围着桌子,其乐融融的吃饭起来。
看到这一幕,秦少白不知不觉的已经泪流满面。他想起了爹娘来,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看着看着,泪眼模糊中仿佛那个臃肿的男子就是爹爹,而粗鲁丑陋的女人变成了娘。他不由悲从中来,忍不住就要哭出声来,但又不敢,便蹲在墙角,咬着牙捂着嘴哭的声嘶力竭,却不发出声音。
哭累了,便斜倚在篱笆墙上,望着一勾弯月升上来挂在树梢头,就这么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灯熄灭了,一家三口好像已经沉沉睡去了,唯有后院里偶尔有鸡叫声。
秦少白心中一动,蹑手蹑足的绕到后院,见清冷的月光下,孤零零的一只老母鸡病怏怏的,趴在那儿发出一声声怪叫。他是饿的狠了,眼前那只老母鸡幻化成了一盘热气腾腾的烧鸡。这么想着,他口水就出来了,只觉饿的已经前胸贴后背了,甚至腹中一阵绞痛。
他四下里兜了一圈,找了根短棍,便欲翻进篱笆院,猛地想起他爹秦员外告诫过他:“未经许可拿他人东西,就是偷窃,偷窃的人算不上光明磊落的大丈夫。”不禁十分踌躇,这时肚子又雷声轰鸣起来,又想起病重的索米娅,立刻转过念头:“命都没了,还当什么光明磊落的大丈夫。”一咬牙,翻过了篱笆墙,蹑手蹑足的朝那老母鸡走去。
那老母鸡咯咯几声怪叫,来不及逃跑,秦少白飞奔上前,一棒子打晕,提起鸡翅,转身就跑。他做贼心虚,逃得急了,原本破烂的衣衫更加被篱笆撕扯的不像样子。
秦少白偷了鸡后,心中惶急,一路上惴惴不安,没命价的飞奔,拐弯抹角逃出了东柳镇,沿着獳愁岭往西,奔向索米娅养伤的山坳。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摔了几个跟头,狼狈不堪。好容易奔到山坳处,已累的虚脱了,倒头躺下,大口喘气。索米娅缓缓踅出来,瞅了他一眼,似乎满脸笑意。秦少白想起今夜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刺激。
斯时,月经中天,清辉如水,洒遍了山岭。
等休息好了,秦少白起来烧火、收拾鸡毛,折腾了好半天,终于串好了鸡烧烤起来。鸡油滴在火堆上,发出嗤嗤声响。不等烤熟了,秦少白已闻到一股香气钻进鼻子,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烫手,撕了一块给了索米娅,自己也撕一块狼吞虎咽起来。饿了五六天,突然吃到烧鸡,对这一狼一人来说,简直是人间至美。
秦少白好歹也是出身富户人家,此刻觉得,自己从未吃过这么好的食物,等他和索米娅分着吃完了烧鸡,连骨头都嚼碎咽下去了。
美食了一顿,索米娅意犹未尽的走出山坳,爬在一株大树下,惬意的养神。秦少白搓着手走过去躺在索米娅身上,翘着二郎腿,伸手折了一根小草,咬在嘴里,哼起了小曲。
天壁上繁星满天,山岗前流萤点点,草丛间虫鸣唧唧。秦少白躺在那儿,望着眼前的萤火虫飘啊飘的,像星星一下下眨眼,渐渐地,眼皮越来越重,目光也迷离起来,沉沉的睡去了。
时光如梭,忽忽而过,转眼腊月十八,人族春岁大祭将至,大雪纷飞,漫山遍野银装素裹。索米娅的伤势渐渐痊愈了,但大雪封山,她已无法捕捉猎物了。每日里秦少白早出晚归,去獳愁岭南边的东柳镇寻觅食物。他起先出去讨饭,东柳镇族人见他幼小可怜,往往给些鱼肉热饭。后来见他来的次数多了,也就逐渐反感,从冷饭直到闭门羹,少白吃了次数也越来越多。
后来无奈,秦少白或偷或骗,总能有些收获。往往他去东柳镇觅食时,索米娅总是跟在后头,藏在镇西口,若是少白遇到危险,以便随时相救。东柳镇丢的家禽多了,一传十、十传百,把个镇子闹得沸沸扬扬,起初大家怀疑是那些长毛妖怪来害人,夜半听到鸡飞狗叫也不敢出来查看。日子久了,族卫长带人在镇子里巡逻,少白再去偷窃就十分艰难,有时一连三天都得饿肚子。
进入二月,天气严寒,朔风呼啸,大雪铺天盖地。好容易捱到大雪止歇,这日傍晚,秦少白从山腰下来,快到山麓,脚底一滑,翻了几个跟头,被擦得头破血流,一身讨来的粗布衣衫也被撕裂开来,爬在当地冷的瑟瑟发抖。
他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咬着牙爬起来,裹了裹破烂的衫子加紧步子往东柳镇走去。冬天日短,不过一会儿工夫,已经落日西垂,斜月东升,东边泛着一丝冷冷的苍白色。冷风一阵紧过一阵,吹着柳树梢的积雪纷纷飘落。
小镇巷子里铺满了厚厚的积雪,映的四下里明晃晃的宛如白昼。秦少白格外小心谨慎,蹑手蹑足的沿着屋檐在小镇里穿梭。这数月的时间,他早已轻车熟路。走了一会儿,他心中暗暗诧异:“往日这镇子里一到晚上就安静的出奇,一点儿灯火人声也没有。怎么今晚到处灯火灿烂,人声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