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住进医院(1 / 1)
“唉!婚姻这事谁能说得清呢?”胡艳丽叹了口气说,“人生无常啊。人生要是能跟卖水果一样一斤是一斤、一两是一两,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也就简单了。年轻时不知道这些道理,每个选择也都是自己做出来的,怨谁啊?”
“我不后悔离婚。我爸爸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这个当女婿的却拿不出一分钱。一个连亲人都顾及不上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我要是男人早就下海创业去了。更何况像他这样的工程师?”何秀英激动地说,“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将来怎么面对萌萌。”
一说到女儿,何秀英吃不下去了,又把筷子放在桌面。“离婚前我给李永涛说过萌萌是女孩,我带起来方便,让萌萌跟我。可他死活不同意,说萌萌是李家的后代。你听听!这不是农民意识是什么?他就十足一土鳖!一个游荡在城市里的农民!”
胡艳丽赶紧四处张望一下小声说:“英子,别这样说,小心这里有……”她把“农民”两个字的发音压得很低。
何秀英拿起啤酒,脖子一仰,咕噜噜喝了两口。
“女孩到了中学身体就发育了,离婚前我对他说,你一个大男人家带着个大姑娘,这算什么事?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们李家人身上有勤劳节俭的好品质,说我好高骛远爱慕虚荣,就把孩子带坏了。”何秀英有些激动了,眼里泛着泪花。她反问胡艳丽:“你最了解我,你说说,我哪里好高骛远了?哪里爱慕虚荣了?他李永涛就是个井底之蛙!”
“英子,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别伤心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和他从小的生活环境不一样,人生观也不一样,可你们都是好人,他身上的确也有好多优点……”胡艳丽说,“算了算了,咱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人生苦短,活一天就得高兴一天。”
“李永涛就跟厂里的破磨床一样,磨磨磨,时间长了,就把别人的棱角全磨平了,要是不离婚,他能把我这一辈子都给磨平了,把我给磨死了。”何秀英难过了起来,“我只有离了婚,才能摆脱那种磨死人的生活,我解脱了,才能放开手脚去挣钱,才能养活萌萌,为萌萌的未来创造条件。”
火锅的热气依旧升慢慢冒着,她们都不说话了。周围餐桌旁顾客的聊天声和玻璃杯的碰撞声,在她们耳边萦绕。
胡艳丽轻轻拉着何秀英的手说:“英子我理解你。但有句话我要告诉你——活在当下!”她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背,指尖仿佛在说“保重”。此刻,她的面庞浮上了淡淡的忧伤,思绪仿佛回到了丈夫李倜离世的那一刻。
过了一会儿何秀英说:“丽丽,我在咱们家属院经常能见到叔叔阿姨,他们都挺好,我给他们说你也挺好。丽丽,要不,你也回广泰家属院住吧,毕竟叔叔阿姨年纪大了。造谣的事早都过去了,烟消云散了,现在人都忙着挣钱,不会再有人说风凉话了。”
胡艳丽眼前掠过一丝忧伤:“英子,你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经历,就永远不会明白流言蜚语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是把自己、祖先、后代都能钉在耻辱柱上的血钉子。嘴是长在人身上的,有人就有谣言,自古以来生生不息。”
李思萌的伤情很严重,需要进行脚踝韧带修复手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囊中羞涩的李永涛怯怯地问医生不做手术行不行?两鬓斑白的医生被他的问话愣住了,他把目光从x光片移到李永涛脸上,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说:“孩子都摔成这样了,不做手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这么愚昧?”
“医生,我……”李永涛的脸红了,迟疑片刻后又怯怯地问,“做手术得花多少钱?”
“先预缴两万吧。”
在蔺爱菡的周旋之下,事发第二天,欺负李思萌的那3名学生的家长分别出了些钱,李永涛这才给李思萌缴了手术费。手术很顺利,但术后需要4周时间才能恢复正常行走,要达到跑步、打球的程度起码得三个月以上。李永涛找工作的事不得不搁浅,从现在起他得全天陪护她。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李永涛的生活更加的雪上加霜。
躺在病床上的李思萌恨死了何加时、罗辊、令标他们。如果自己是男生的话,一定会跟他们狠狠打一架,哪怕败的头破血流,也比这样被人捉弄被人欺负强。
她想奶奶了,这事要是被奶奶知道的话,一定会找到那三个男生算账,会抓住他们的衣领,把他们拖进学校找校长评理。可是爸爸赶到医院后一听要缴手术费,就跟盐水腌过的蔫萝卜一样垂着脑袋,坐在楼道的连椅上抓着蓬乱的头发半天说不出话,表情跟死了爹一样难看沮丧。蔺老师让那几名学生家长送来了治疗费,他们行若无事,毫无愧意,自己被当众羞辱吃泥巴的事,仿佛从来都没发生过。他们像在菜市场找零钱一样把钱递给了爸爸,连一声对不起都没说,而爸爸却脸上紧锁的愁眉瞬间消散,居然那么下贱地接下了钱。
这是一种交易。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李思萌在病床上也足足躺了一天时间,断了脚踝的伤处也钻心地疼了一天。而现在,这种交易只用了短短几十秒就完成了。爸爸为什么不呵斥他们?为什么不让他们道歉?为什么不像奶奶那样怒吼着对他们说:“你们孩子那样欺负人,该天煞!”
委屈的泪水顺着李思萌白净的脸颊滑落下来,透过病房虚掩着的房门,李思萌隐约看见爸爸和蔺老师在说些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妈妈,她觉得自己好可怜,就像那年在康明诊所时一样的孤独,一样的无助。李思萌不禁抽泣起来,紧接着就哭出声来,她怕门外的老师和爸爸听见,便一把扯过被子蒙上脑袋。很快,洁白的被子随着被压抑的悲伤和呜咽一起一伏。
李思萌做完手术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后,李永涛雇了一辆出租车将她拉回了家。
这些天,做饭、送饭、取药、找医生……在医院和家里来来回回的奔波,让李永涛没顾上修整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像杂乱的鸡窝;他连胡子也没剃过,拉里拉碴,腌臜不堪;特别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扑面而来的衣服上浓烈的汗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