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有玉还是保持着高中时的习惯，每天早晨六点多就起床了，先到操场上去跑步，然后就到墙角上去背英语，有时候也会看专业书，英语的语法知识他了然于胸，就是听力部分不行，更别提说了。他的发音非常不标准，，他一开口，都会惹得同学一阵哄笑，他的口音成了他们取乐的对象，下次说的时候他就紧闭嘴唇，成了哑巴。

等他读完英语，吃完早餐回到寝室时，室友们多半还没起床。他们的作息习惯与有玉有很大不同，晚上不肯睡，白天又不肯起，有的甚至不吃早餐就去上课，如果老师不点名，课他们也懒得去上一下子。不过有玉洗涮完毕，临走前还会去提醒室友一句时间快到了。

他们上课教室是阶梯教室，有台阶，一层比一层高，老师讲课用的是扩音器，因为人多嘛，这样设计就像是影院，能够照顾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有课时，这里就会有人上课，没课时，这里就会被当做自习室，同学们自习一般会有两个去处，一个是教室，另一个就是图书馆，图书馆不光可以学习，还有书、杂志、报纸，有玉多数情况下会到图书馆去，书看累了，他就到阅览室去看报纸和杂志，报纸每天都在换的，多是机关报，有玉有心浏览一下国家大事，他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

有课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到教室，那时候所有位子都是空的，他可以随便坐，他一般会选择中间靠前的位置，太靠前了，老师的粉笔灰就会漫过来，他不喜欢，太往后，他的眼神又不好，虽然带着一副眼镜，太远的字他还是看不清，听得也不真切。待他坐定，翻看书本，预习一下新课程，过不了几分钟，女生们就陆陆续续进场了，她们三个一伙，二个一对，多数是同一个寝室的，找了座位依然在一起叽叽喳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她们多数都选了前排，她们喜欢坐前排。快上课时，甚至铃声响起来了，男生们才上场，他们一进教室，就直奔教室的后面，有的睡眼惺忪，有的口里还嚼着食物，急急忙忙，风风火火。后面的好处就是离得远，老师看不到，叫不着，这样的人上课基本是不听的，听了也听不进去，他们基本上就是来点个卯，对课程也没过高的要求，只要及格就万事大吉了。

尹玲就坐在有玉的前排四十五度的座位上，正好可以看到侧脸，因为长得好看，脸又白净，尤其是那一席乌云似的长发，有时候披散着，有时候扎成马尾辫，不管怎么都好看，这总会吸引住后面男生们的目光。有玉也会冷不丁的看她一眼，她眼睛泛着光，就好像也在看他，不管是上课还是课间，好多男生都想跑过来跟尹玲交流，但有玉太过腼腆，他不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一遇到心仪的女孩儿，他就会脸红，这一点儿，他就不如王冬青，王冬青跟尹玲讨近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不像他嘴拙。

下午下了课，一般就到了饭点，有玉就会回寝室，拿干粮和咸菜去食堂，选个少人的角落，打上一饭盒热水，中饭他会留一份素菜，晚饭就吃带来的咸菜，说起咸菜，其实就是芥菜，是二娘腌制的，芥菜长得像个萝卜，但有萝卜长，却比萝卜矮粗，口感没萝卜好吃，却非常适合做咸菜。每年二娘会在菜园子里种上一两分地，收成了就掐头去尾，洗净放到瓮里，撒上盐，腌个十天半个月，盐分就会浸到芥菜里，冬天没菜吃时，拿出来切成丝，倒上酱油或醋，就着馒头吃。有时候，也可以放到锅里用油爆炒一下，打上一两个鸡蛋，那就更香了。今年临走时，二娘给他炒了一玻璃壶，如今已经快要见底了。有玉正吃着，冷不丁有人在后面拍了他一下，一回头，却是尹玲，他的脸红了起来，尹玲说：“你怎么躲在这里？”又看了看他的咸菜壶说：“吃什么好东西？”然后拿起筷子说：“我可以尝尝吗？”有玉说：“好咸的。”尹玲说：“我就尝一点儿。”有玉默认了，尹玲就用筷子挑了一点儿放到了嘴里，试了一下，说：“很好吃，有玉你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跟大伙儿分享？”

其实尹玲说的是假话，咸菜放到嘴里就是咸，哪有什么好吃不好吃，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在缓解一下彼此的尴尬。她早就注意了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他的衣服虽然旧，但很干净，那天被王冬青调侃穿打补丁的衣服后，就再没看到他穿这样的衣服，但里面衣服出汗时会印出来，破了好些洞。虽然如此种种，但他并不自卑，更重要的是他的学习非常好，有一股子肯钻研的劲头，这与那群纨绔子弟与众不同。她知道他来自农村，能够靠近大都市非常不容易，农村人的出路很少，念书是其中一条。不像她，自小就生话得很优越，爸爸不仅供应她上最好的学校，还出钱让她学美术、音乐，舞蹈，当然了，除了会摆弄那几件乐器，大部分她都没坚持下来。她留意到他每天的作息很有规律，生活也很简单。其实大学里有很多社团的，有美术的，话剧的，音乐的，写作的，但他似乎都不感兴趣，尹玲很早就被吸纳进音乐社团，还被师姐师兄们委任为副主席，吸引了好些男生加入进来，王冬青就是冲着尹玲进的音乐社，他对音乐压根儿不感兴趣，因为组织能力强，就做了组织部长，任务就是开开会，讲讲话，发发材料什么的。

其实尹玲最在意的就是拉有玉进社团，这样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就名正言顺一些，可他却对社团不感兴趣，也不跟人交流，尤其是从来没主动跟她交流过，即使他们有很多这样的机会。今天她又看到他一个人在孤零零的吃饭，甚至没打一份素菜，只用那个方形的铝盒打了些热水，一边吃一边看书。尹玲看了心生怜悯，也多了一份敬意，她知道他们生活苦，面对城里的孩子，他们没任何的优势，自己如果不抹开脸面跟他说话，他是不会跟她搭话的，虽然女生跟男生说话显得很难为情，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夸咸菜，也只是个搭讪的借口罢了。

尹玲问：“开学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没加入社团？”有玉笑着说：“我不知道我应该加啥社团。”说这话时，有玉的脸又红了，他不敢正面直视尹玲的眼睛，只是一直看着桌上的咸菜。尹玲说：“那你喜欢什么？喜欢弹琴唱歌吗？”有玉说：“挺喜欢，我小学时还买了一个厚本子，将喇叭里播放的歌曲的歌词一行行全写了上去，我的记忆力很好的，一首歌我听两三遍就能记住，还会哼唱呢。”尹玲说：”那你哼一个我听听？”有玉哪哼得出来呀，只是尴尬的笑笑。尹玲说：”都有什么歌曲？”有玉想了想说：“不记得了，好像有闪闪红星，一条大河向东流啥的。”尹玲说：“都是些老歌曲了，现在都兴流行歌曲，看不出你心还比较细，哪天拿来瞧瞧。”有玉说：“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本子不知道扔哪个圾究旮旯里去了。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对音乐有种亲近感，小时候我的理想就是背着一把吉他走天涯。”尹玲咯咯笑了，说：“怎么没见你背把吉他走天涯，却背着个书包进了大学堂？”有玉说：“我们农村人能有学上就不错了，哪有钱买吉他，买把吉他要好多钱呢，够我们一家几个月的口粮了，再说了，即使买了吉他，也没钱请老师呀。”尹玲说：“正好我小时候学过吉他，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理想，我不收你学费，但你要加入音乐社。”有玉说：“那敢情好。”尹玲说：“回头你写个申请就可以了。”后来有玉就真的写了申请。

提交申请书的第二天是个星期天，有玉到食堂吃早餐，正坐着呢，冷不防尹玲坐到了他的面前，用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说：正式通知你，你的申请通过了，我批准的。”见到有玉没表情，又说：“怎么不高兴？好多人想进都进不去呢。”有玉就尴尬的笑了笑，尹玲说：“太过敷衍。待会吃完饭，你到女生宿舍楼下等我一下，我带你开开眼界。”说完蹦蹦跳跳走掉了。

有玉吃完饭，本来还有别的事要去忙，尹玲约她，他肯定不能爽约的，他心里是愿意的，他在楼下的报刊亭等了一会儿，一则社论还没看完，只见尹玲背着一个袋子下楼来了，看外形就知道是一把吉他。她问有玉：“知道这是什么吗？”有玉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当然是吉他了。”尹玲说：“哎哟，还有点基础。”就拉着他去了社团活动室。

音乐社活动室设在操场南面的一栋四层小楼的三层，是一间十多平米的教室，里面还堆着一些破桌椅和纸质资料，显得有些局促不堪，除了社员们开会时用，平时也少有人来。尹玲将吉他拿出来，是一把棕色漆的木质吉他，闪闪发亮，有玉第一次见到实物，知道它价格不菲，尹玲用手拨了下琴弦，吉他发出干脆响亮的音节，她对有玉说：“吉他不光可以弹，更重要的是要唱，你会唱吗？”有玉摇了摇头。尹玲就将身子坐正，波动了琴弦，她的手指在吉他上乱动，看得他有些凌乱，但声音立刻有序的流淌的起来，尹玲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