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1）
有玉那天被田齐拉着去看电影，出来已经晚上八九点了。本来有玉不想去，他知道那是田齐的搪塞之言，为的是摆脱陈健对她的纠缠，有玉恰好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给了她一个拒绝的理由，可田齐说她真的有两张票，并对他说：“你不去票就废了，退也退不了，你我晚上正好没班，去看一场免费的电影还能掉块儿肉？”有玉真就信了，田齐就笑道：“下午下班时，我在科室门口等你，我们不见不散。”
下班时俩人偷偷汇合了，一起去了电影院，没想到是恐怖电影，有玉吓得手心都出汗了，田齐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她摸了摸有玉的手，说：“你热吗？”有玉说：“不热，那个我去上个厕所。”走了出来，回想起刚才的电影，感觉厕所里有鬼似的，赶紧尿完走了回来。等两人看完出来，田齐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突然感到肚子饿了，对有玉说：“我请你看了场电影，你总该请我吃顿饭吧？”有玉心想，下午说请我吃饭，看完电影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还不如不看呢，但他也觉得肚子饿，本想回宿舍啃个面包，既然田齐提了这个要求，断然拒绝，她脸上肯定挂不住，再说这也不过分，于是说：“可以呀，反正我肚子也饿了。”田齐高兴地拍着手道：“好呀，好呀，我知道一个地方，里面的菜品非常好，我带你去。”说完拉着有玉的手，一路蹦蹦跳跳来到一处大酒店，酒店外面装饰的富丽堂皇，透过窗子，里面散落着几桌客人，他们穿着得体，举止优雅，有玉心里有些犹豫了，本来以为她会去一个小地方，就像在学校时一样，没想到却是这么个花钱的地方，他刚想说服田齐换个地方，就被田齐一把拉了进去，有玉心下道，算了算了，就奢侈一回吧。进到里面，田齐环视了一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田齐将菜单一下子摔到了桌子上，喊了句：“点餐。”引得其它桌上的人纷纷侧目，有玉赶紧将指头放在嘴边，让她禁声。服务员过来了，田齐于是小声点菜，和服务员嘀咕着，有玉听不真切，点完后有玉悄悄问：“多少钱？”他怕带的钱不够，田齐懊恼了一下道：“妈呀，没注意。”哎，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算了，豁出去了，有玉心里想道，对田齐说：“点多了，付不了钱，你就押在这儿。”田齐说：“行么。”
就等了一小会儿，菜品都上来了，有玉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家西餐厅，因为一并端上来的不是一双筷子，而是一副刀叉，有玉拿了起来，不知道左手拿叉还是右手拿叉，显示很为难，田齐就笑了，开始教他，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她显然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了，或者说她吃西餐不止一次了，她先做了示范，然后切了一块儿放到了嘴里，嚼了两口，对有玉说：“怎么样？”有玉说：“什么怎么样？”田齐说：“环境呀，服务呀，牛肉的口感呀，是不是比别的地方好？”有玉说：“是好。”田齐又说：“问你个问题？”有玉说：“你怎么那么多问题？”田齐说：“你和尹玲为什么分手？”有玉叹了口气，不想回答，说：“牛肉不错，又嫩又滑，要是配上一杯葡萄酒就好了。”田齐瞪着一双渴求地眼睛不停地说：“你少打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有玉说：“你是复读机吗？”田齐道：“你不说，我就一直问。”有玉又叹了口气，反问道：“你觉得现实中真有童话里的爱情吗？”田齐忽闪着两只大眼睛说：“当然。”有玉说：“别做梦了，古代人嫁娶讲究门当户对，在当今的社会也依然适用，我和尹玲看是两个人，实际不是，我们家庭人员结构，经济条件有着天壤之别，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也都存在着些许差异，谁也不肯迁就，谁也不肯妥协，爱情很美好，可是梦醒了。所以做为过来人，我可是要提醒你一句，找伴侣就要找身份地位相仿的，这样才稳定，别想着那些有钱的公子哥，什么豪门，不现实。”说着，有玉眼里闪着泪花，他觉得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掉眼泪很不合事宜，赶紧低头吃了口食物，顺便用纸巾擦了下自己的眼睛。田齐说：“我就不同意你的观点，要是我，我就去美国，去追随我的爱情，这个问题在你，不在她。”有玉没接她的话茬，接着道：“不过两个人也不一定在一起就好，我心里还是衷心的祝福她鹏程万里。”田齐又说：“这一点儿我又不同意，分手了就分手了，凭什么祝福她？”有玉说：‘’你有男朋友吗？”田齐说：“我如果有男朋友，我俩就不会在这里吃饭和看电影了。”有玉说：“等你有了男朋友，等你有了刻骨铭心的爱情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田齐轻蔑道：“那我也不赞同。”又问：“现在还弹琴吗？”有玉说：“你还知道我会弹琴？”田齐说：“笑话，我不但知道你会弹琴，我还知道你会唱歌呢？当年的那事儿学校里谁不知道？我还和几个姐妹去歌舞厅给你捧过场呢！”有玉说：“那我可记不着了。”田齐说：“记着就怪了，那时咱俩还不认识呢，我是护理系，你是医疗系，我认识你，你可不认识我，当年在图书馆我要借伞给你，你都不记得了。”然后她又往前凑了凑，说：“哎，教我练琴怎么样？”有玉说：“你别得寸进尺啊，让我请你吃饭，还让我教弹琴？你知道教琴是要收学费的。”田齐说：“我没钱，可我可以给你洗衣做饭，收拾房间抵呀，哪怕委身于你也是可以考虑的。”有玉没理她。
吃完结账，一看到账单有玉还是大吃一惊，虽然对这顿饭有了心里准备，得了，一个月工资没了，虽然觉得多，觉得不值，但田齐的那双眼睛扑棱扑棱的看着，也不能让她看出一丝不快。只是他下了决心，下次田齐再让自己请吃饭，打死也不装爷们了。
第二天上班，中午在食堂吃饭，刘正、王江红，孙丽丽和有玉坐在一起，王江红说：“有玉，听说你在谈恋爱？”有玉说：“你听谁说的？哪有？”孙丽丽护士长说：“有玉，这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玉说：“真没有。”孙丽丽说：“别人都看到了，在一块儿吃的饭，纸里保不住火的，爷们些，你还想让人家女生承认。”有玉这才意识到，说：“咳，昨晚看了场电影，因为时间还早，就一起吃了晚饭，就吃了顿饭，谁的嘴这么欠？”王江红说：“你们还一起去看了电影，还说你们没谈恋爱？”有玉说：“要真是这样，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烂命一条，主要是怕人家的声誉受损，将来嫁不出去，以后可别提这事儿了。”刘正说：“你不用解释这么多，解释就是掩饰。”有玉说：“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吆。”刘正、王江红、孙丽丽就笑了，说：“好，好，好，你没有。”
这时，副院长詹新来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王江红、孙丽丽、有玉赶紧站了起来，刘正却低头吃饭，孙丽丽对詹新来道：“詹院长，坐这里，坐这里。”詹新来说：“不了，不了。”几个人重新坐了下来，有玉说：“刘老师，你怎么不起来？”有玉觉得起来是对领导起码的尊重，王江红说：“刘正就是这个倔脾气，不为五斗米折腰，腰是没折，但多少年了，一直是个副主任医师，当年詹新来和他是一年进来的，你看人家都爬到了副院长的位子上了。”刘正说：“道不同，不相与谋么，最看不惯詹新来那丑恶的嘴脸。”然后对有玉说：“朝他脸上摔篇文章，一拳绝对砸倒他。”说完，大伙儿都笑了，孙丽丽说：“你这是嫉妒。”刘正说：“哎，你要说有玉来这么长时间，发了好几篇高质量论文了，说我嫉妒，我还真有点儿，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么耀人的成绩，后生可畏呀，可你要说我妒忌詹新来，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他有啥能耐？不是我吹，让他巴结上面的领导还行，当医生他还真不是那块儿料。”孙丽丽说：“你就是嫉妒，你业务那么强，你怎么不当院长？。”刘正叹道：“如果所有的事情都靠实力上位的话，这个世界也就简单了。”王江红说：“说巴结就过了，人家大小也是个领导，你再这么说，传到他耳朵里，当心给你穿小鞋了。”刘正说：“大家可别误会，我说巴结可不是带贬义啊，人家填个茶，倒个水，整个材料啥的，那也是本事，但在我们医院，他也就当个副院长，他当不了院长，院长需要拍板子定十年规划的，他没这本事，就会向上请示，他拍的了板吗？好事往自己身上揽，坏事向别人身上推，话我撩这儿了，这人做不大。”几个人吃完饭，就开始工作。
后半夜是有玉的班，一点有玉要接班，半夜一点的班所有医生都不愿意当，因为这时候人都是睡熟的时候，突然让闹钟吵醒，真是起不来了，有的人甚至在想，干脆不当这个医生了，太难了，但起不来也要起，你拖个一分半分，或许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没了。那晚也是田齐的班，这晚的病人也少，田齐就又过来，隔着门，犹抱琵琶半遮面道：“哎，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有玉说：“什么事儿？”田齐说：“真是贵人多忘呀？上次吃饭时你不是要教我弹吉他的嘛。”有玉说：“我什么时候答应呀，我就是个半吊子，一瓶不满，半瓶晃荡，你花几个钱，找一个专业的老师教，岂不更好？你要是有天赋，说不定就脱离了我们这份没有前途的职业呢。”田齐说：“我没钱。”有玉说：“你钱呢？”田齐说：“都吃了喝了。”一想也是，一顿饭就吃掉了自己一个月工资，她还能存下什么钱？没有公主的命，却得了公主的病，整个一败家女，以后谁还敢和她谈恋爱？有玉就想教教她，为未来攒点钱。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一个男人声音喊着：“医生，医生。”有玉和田齐赶紧出去看，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背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跑进了急诊室，血滴了一地，女孩儿已经没了意识，胳膊耷拉着，她的母亲用手攥着她的手腕，手上也沾满了血，有玉他们赶紧上前帮忙，将她放到了病床上，一看她的脸色煞白，摸了一下脉搏，非常微弱，有玉赶紧对田齐说：“赶紧給止血。”田齐听了，立刻拿消毒液，纱布给女孩止血，有玉则立刻打电话给院部，请求调血，折腾了大半夜，渐渐地，女孩的脸色红润了起来，呼吸也匀称了起来，危险总算挺过去了，等一切忙完了，天也快亮了。有玉这才问女孩的父母怎么回事？她的母亲哭着说：“孩子上高三了，和一个男生在偷偷恋爱，可听说那个男生又和别的一个女生好上了，今天我才知道，说了她，你说这个冤家跑到厕所，干了这傻事，幸亏我发现早，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老公就在一旁埋怨她：“都怪你，你说你骂她干什么？”女人就说：“你整天也不着家，你管过她吗？孩子病了，饿了你都不知道。”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吵起来，女人说：“我明天非去学校找那个男的，找不到我就找学校领导讨说法，让他们赔钱。”有玉在一旁听了心烦，对女人说：“你如果想让天下都知道，想让她再干傻事你就去。”女人一听，熄了火，对有玉说：“医生，你说怎么办吧？我该怎么办？”有玉说：“你们先冷静，等她醒了再说，我来问问。”那对夫妇就差跪下来了，对有玉说：“拜托了，医生。”
下了班，有玉就回宿舍补觉，晚上又是他的小夜班，就是从下午五点上到一点，他一上班，田齐就过来说：“你快过去看看吧。”有玉说：“怎么了？”田齐说：“昨天那个小姑娘，一心寻死呢，什么液也不让输，输了就扯掉。”有玉就过病房来，看到昨天那个小姑娘好了很多，她躺在病床上，见有玉走了进来，脸朝向了一边，有玉就笑道：“你叫什么？”那小姑娘不说话，她母亲在旁边说：“医生问你话呢，多大了？还这么没礼貌？你说你死了，对得起谁？对得起我们吗？”对方就捂住了耳朵，有玉示意她母亲不要说话，然后坐到了她旁边，说：“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说你听就好了。”有玉说：“周燕，你喜欢一个男生，愿意为他去死，这很好，很值得肯定，像你这样痴情的好女孩当今世上已经不多了。”女孩听了，将手放了下来，有玉又接着说：“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值得吗？一条生命为他香消玉损，他知道吗？他会哭吗？他会后悔吗？”女孩转过了身，眼里噙着泪，看着他，看来说进了她心坎里去了，有玉接着说：“他不会，人啊不可能总是十六七岁，可总有人十六七岁，没有你，还有别人，都说十六七岁是花季雨季，但我告诉你，十六七岁可并不是人这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我们都是过来人，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那么漂亮，那么优秀，为了那个人不值得，你还要进大学，大学里的男生都是精英，哪个不比这个男生好？为了一棵树却放弃了整个森林，你觉得值得吗？”女生若有所思，有玉站了起来，对田齐说：“给她输液。”女孩就没再反抗。
有玉回到医生办公室，开始坐在长凳上看病写病历，一直写道了十点多钟，正写着，一个四岁多大的戴口罩的小女孩儿走了进来，看到有玉在认真地写病历，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了他的旁边，有玉发现了，用手摸了他的小脑袋，对她说：“小琳琳，你怎么偷跑出来了？你妈妈睡着了是不是？”小女孩点了点头，有玉想了想说：“我带你去见一位小姐姐，好不好？”小女孩又点了点头。有玉拉着她的小手，来到了周燕的病床，她妈赶紧起来让座，周燕已经坐了起来，开始吃东西了。小女孩对周燕说：“姐姐，你怎么了？”周燕说：“这是谁家的小男孩，这么可爱？”小女孩道：“姐姐，我不是小男孩，我是个小女孩，我叫琳琳，我妈妈说我得了白血病，可能会死掉。我不怕死，我就怕妈妈伤心，小姐姐，你得了什么病，会死吗？”周燕听了，摸着小琳琳的手，眼泪又掉了下来，对她说：“姐姐有很重的病，不过姐姐已经好了，希望你也快点的好起来。”有玉小声对周燕妈妈说：“明天办理出院手术吧。”周燕妈妈说：“病还没好呢？”有玉说：“周燕得的是心病，心病治好了，就可以出院了，回家疗养和在医院也是一样，回家疗养还不花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