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逸趣(1 / 3)
梁不狃交代完话,拍了拍蝉儿的头,转身便走了。到了房门口,他回头一看,蝉儿还坐在院子里,背着手,仰着头,两只眼睛望着他,一动不动,刚才那个小胭脂盒就放在她的两腿之上,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梁不狃又跟她挥了挥手,蝉儿也腾出一只手来,给他也挥了挥手。梁不狃点点头,便开门进去了,时间紧迫,事情已经交代好了,没必要再陪着这小女孩逗乐玩儿了。他虚掩上门,留下一个门缝,打算再观望一下蝉儿的举动。
蝉儿见梁不狃进去,把背着的手拿到身前,原来她手上攥着一个小包袱。包袱是红色的,用黄色的绳子系着,蝉儿攥住一头,轻轻一拽,包口便打开了。她把小胭脂盒放进去,仔细系好口袋,揣在怀里,起身便走了。
蝉儿离了梁家,独自走在街上。到哪里去呢?刚刚已经看到万管家出门去了,现在去府上,只怕无人接待,落得尴尬。何况爹爹定好的时间是未时报到,那是午饭之后——进府之前,还要弄到一顿午饭才好。
她想起了爹爹的话,村里人杂,难免不测,若要安全,须要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她早听见了不远处的喧闹声——那是双月村的早市。
正如人们在休眠了一夜之后而在一日之初苏醒的那样,村落也是会休眠和苏醒的。月出皎皎,村子中静的像无风的水潭,只有打更人的声音会掀起一点微波;日上三竿,沉寂了一夜的人啊物啊,便都又打起精神来开启新一天的奔忙。
双月村的苏醒就是从早市开市开始的。在管理市场的月氏族人敲响铜锣,惊醒沉睡的土地之前,行商便已挤满了市场。双月村是两山间的谷地,也可谓是咽喉之地了。全国的行商大多走过此地,无数的商品在这里交换,大量的信息和流言,什么王公贵族的风流韵事,官府政策的最新动向,也在这里疯狂的交换着。
蝉儿顺着喧闹声走到市场的边缘,从栅栏下面钻了过去。面前是一驾驴车,这匹灰驴左右摇着尾巴,鼻子颤动着发出哼哼的响声,蝉儿从它面前溜过,灰驴呼出来热气蹭到她的胳膊,潮湿又闷热。
刚刚走过,她忽然发觉驴车后侧站着两个人,一胖一瘦,身穿长袍,正在窃窃私语,商议着什么。蝉儿好奇,单膝跪地,把着驴车的后轮,俯身听着。
“……小商人做小生意,大商人做大生意,这也算各得其所。”胖人正大发议论。
“要说也是,买肉买菜也是一辈子,买金买银也是一辈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却道人心是个伽蓝洞,欲壑总也难填。”瘦人用两只手指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摇着头说道。
“如此说来,欧阳野真已经足够称得上是大家了,什么金银肉菜,已不是他的生意,在下最近听说,他却在……”
这胖人贴到瘦人的耳朵边上,用手挡住,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瘦人瞠目结舌,转而又怒目看天,“真是君不君,臣不臣,商也不商了!欧阳野虽然为人粗俗,竟然干出这等勾当,真是人神共愤,人神共愤!”
“这件事基本是坐实了,不过还有一个细节不明,人人都知那欧阳野是虬髯阔面,一副西域人的长相。知情的人却说,为首的那人衣着、举止、说话声音和习惯都与欧阳野无异,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人面容温婉秀丽,与欧阳野判若两人。”
“如果这样说,倒也没什么,想让那欧阳野家大业大,找个替身总是合理之事,只不过找的人与他如此不像,也是笑话。”那瘦人捻捻胡须,又背起手来,一副胸有成竹之状,“月氏宗族既然人丁兴旺,何妨不找人把这替身拿住?威逼利诱,细加盘问,怎么样他也招了,只把这件事情抖露出来,扳倒那欧阳野又何尝不是一件易事?只笑这欧阳野毕竟智谋不足,只是一介匹夫而已,哈哈哈哈——”
那胖人只将手指食指往唇上一贴,说道:“隔墙有耳,仁兄切勿高声,咱们到这边说话。”
却道这蝉儿听着,自己却早已出了神,远远的望见远处有一座高楼,修得颇为华丽。蝉儿见两人已经走远,便从驴车下面抬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向那高楼跑去。
蝉儿抬头仰望,这楼有三层高,逐层向上缩小,颇为气派。屋檐全部施用墨绿的瓦,在艳阳之下熠熠生光。一楼的斗拱上,竟还在四面涂上了金漆,红、绿、金黄三种颜色交错,凹凸有致,错落有格。屋檐之下悬着一个楠木的牌匾,上书五个大字“敕建望月楼”,蝉儿只认得一个“月”字,有看到牌匾中间一个大大的红色方章,中间弯弯绕绕叠了许多笔画,更觉新奇了。
见这小女孩在这痴痴呆着不动,戏院的门房只问道:“小姑娘,你爹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