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唤星之意(1 / 1)
柳昭苏没了能够掩盖慌张和不安的自信,更控制不住自己究竟要这样深陷不愿将目光从柳听心身上移开的境地多久,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强迫着自己转移视线。于是,柳昭苏便岔开话题,“从不曾见你抚琴,怎么这会儿来了兴致?”
柳听心抬起头,目光划过身边的古琴笑笑,“以前爹和哥哥倒是爱听我抚琴,也会捧场的夸我弹的好听。后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弹过了,自他们走后,我就再也没有弹过了这琴是我母亲留下的,名为月寻,弦音绵柔,拨弦的时候心也会平静下来。心思忧恐的时候弹一弹,我也没那么烦乱了吧。”
“你无需害怕。”柳昭苏沉声的安抚,“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明日定是能见到那个人。”“我的确害怕,却不是因为这个。你也说我长大了,我想做的事,即便遇阻也谁都拦不住我。”柳听心说着,目光望向窗外,“我见夜色就要过去,心自然也就跟着乱了。你入夜的时候过去却久久没能回来,我怕天亮之前你若是不能回来会被日头伤到。”
“柳听心,你”柳昭苏惊讶,却又极力抑制自己的惊讶和情不自禁生出的似是感动之类的东西,欲言又止。全力的抑制,终究伴着没能问出口的那句“你可是担心我”化作眼中不能随心所欲的落寞,转而生成一抹黯然的讥笑,“你实在小看了我。我没能早些回来,是因为我想逗逗那柳听畔,半悬着在她窗前晃了几步。哈哈,只是晃了几步,你姐姐就被我吓破了胆,狼狈的狠呢。”
“你怎么孩子一般万一真的逗留久了天亮了,你被伤到了魂魄怎么办。”柳听心字里行间虽抱怨,可语气中却毫无尖利,渐渐的轻缓,慢慢的调皮,“不过,谢谢你。想到三姐狼狈的模样,我倒也窃喜几分。”“你若真的有心谢我,应我一件事可好。”柳昭苏倒也不予柳听心客气,应下她的谢意之后便目光浓浓的看着,等她的回答。
“不过一件事而已,直说便是。”柳听心毫不犹豫的答应,随即却又无可奈何的垂头笑笑,“只是,你不需要的我的性命,我也只有一双眼能够给你。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柳昭苏不语,静静的靠近柳听心身旁的古琴,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琴上的弦丝,“月寻,抚琴之时,月亮也会寻声而来,极好的名字不过,我希望你能为这把琴改一个名字。此后,这把琴便叫‘唤星’吧。”“唤星”柳听心重复着柳昭苏取的新名字,似也是满意的,“琴声可召唤星群月亮总显得孤寂些,这‘唤星’二字倒也活泼和乐没那么孤独了。我应了。”“这个解读倒也不错。”柳昭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浅然一笑,“你高兴就好。”
“想来,我竟猜错了你的意思?”柳听心被点起了兴致,满满的好奇,“我倒想听听真正的意思。”“你没有猜错我的意思,可也只对了一处。”柳昭苏清浅的笑容里忽然多了几分心事,深思着仿佛试图说服自己永远的埋在心底,终究又默认自己的情不自禁而选择妥协,心事重重之中又再填几分思索,“是星星不假,却不是星群,只此一颗独一无二的星星,听到你的琴声便会被召唤着出现在你身边。是星星,却也不是星星原本的月寻,是月亮为你的琴声而来,而唤星中的那颗星,却也为你而来”
“一下子星星,一下子又不是星星的,我倒有些糊涂了。”柳听心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她的反应在柳昭苏看来也只是会心的一笑,“你此时糊涂,以后就会明白。但愿”柳昭苏欲言又止,眼中的心事更浓,“日后若你明白但愿那个时候,你看着那把琴想起我今日之话,也会有些舍不得”柳昭苏的音量渐渐的变小,不知是在接着告诉柳听心自己欲言又止之时没说完的话,还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只是话音落下,最后一抹夜色散尽,而柳昭苏也随着那散尽的夜色化作缥光嵌进征袍
柳听心知道柳昭苏已经消失,她不曾看向征袍的方向,只是原地站着,思索着什么转而看着窗外越发明亮的一缕阳光,目光坚毅,一层一层的透出希望。缓步的向前,推开窗之时阳光已是刺眼。柳听心的眼角滑出一滴泪,不知是双眼被眼光刺痛,还是别的原由,柳听心不抬手去擦,也不抬手去遮挡眼前越来越刺眼的光。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滑落,柳听心却笑着自语,“哥哥,我同从前不一样了。我会继续努力的会拼命努力的我要那些人,伤你性命,毁你生前居所,辱你身后名声害过你的人,都会付出代价。这是我应该为哥哥做的,也是此后,我活下去的希望”
“殿下,陛下的安排正是合了殿下一直想去柳家看看的心愿。为何殿下仍是心事重重着无法开怀,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小奴马上去办。”枇吉看着云弦心生担忧,可也面露焦急,“可是殿下,已经到了出发去柳家的时辰。小奴即刻去办殿下想要吩咐的事,还望殿下也早些动身去往柳家。若是耽误了时辰,只怕陛下是要”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其他的事要吩咐。”云弦淡声的应下枇吉的话,可仍是原地站着。云弦早已整装完毕,却仍是迟迟没有命令随行人马出发。他看得出枇吉有些着急,可越是看得出枇吉的着急云弦的眼中反而越是犹豫。云弦若有所思了片刻,向前迈开步子准备出发。眼见着枇吉终于舒了一口气的跟上来,云弦却又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错愕着也同样跟着自己停下脚步的枇吉,苦笑着摇摇头,“枇吉,我终究还是个无能的人。此刻,竟没了去柳家的勇气。”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不要想太多,只想着陛下的旨意正好是殿下一直想做的事。”枇吉心疼的安慰,可云弦却越发的忧虑,“你能对我说这一番话,想必你也知道了父皇的心思。你既知道,柳家的人又如何不知道?他们,本就带着怨恨吧此番,怕是更加委屈愤恨了。因为愧疚,我终是害怕面对他们怨恨,委屈的眼神。我一直想去柳家,可如今能够如愿,却又不敢了”“殿下万万不可说这样的话!”枇吉的脸色霎时铁青,又赶快看看四周,放低的声音,“柳家的人从未有过怨恨。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他们从来都是感谢皇恩浩荡。殿下,莫要再给悭吝之人可乘之机。”
“不必看了,我身边除了你其他的人都被我遣去准备了。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于你面前,是我唯一能够说说真心话的机会。”云弦眉宇间的愁容散开一些,安慰枇吉的惶恐。不料,枇吉的惶恐却更深,蓦的跪在地上,“殿下,小奴怎配做殿下的朋友!”
云弦见枇吉已是瑟瑟发抖,上前欲将他扶起,见枇吉抖得更厉害,便怅然若失着放下了自己的手臂,“枇吉,若你这样。这天下之大,便真的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这样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说,我也希望,以后你也不会再有同样的想法我们走吧,害怕面对,也还是要面对。”
一切都与云弦想象的不同,他以为在柳府上下张灯结彩的映衬下,那一张张灿若桃花笑着迎接自己的脸会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抑制怨恨和冤屈的勉为其难。他对柳家始终心存愧疚,一路上忐忑着去想该如何去面对柳家人的眼神。只是,真正的到达柳家,眼前的景象是他是在没有想到的。
云弦接触柳听云的次数并不多,以往见他时他大多是跟在柳听风身后,不多言的模样似是与柳听风一样的儒雅平和。柳听风虽是武将,但他身上的平和儒雅领云弦一向欣赏,没有争强好胜的粗粝和透进骨子里的杀气。即便是出于规矩每每跪拜自己,起身之后的眼神也毫无谄媚之态,与世无争的眉眼间自带着一股子铁骨铮铮的无畏无惧。云弦回想着柳听风在世时的模样,本能的将柳听风的眉眼投射到柳听云的身上。
然而,此时的柳听云早已不再是云弦最初所见站在柳听风身后时的模样。柳听云身邻柳江氏和阮卿卿站在最中间,也是前来欢迎的柳家人中最中间,已是名副其实的柳家的一家之主。云弦整个人还未从马车上下来,柳听云已是迫不及待的带着一家老小齐齐跪拜。待云弦走近,下令所有的人不必多礼,起身后的柳听云更是摧眉折腰的连连堆上笑像极了懋离之辈,使得云弦即惊讶,陌生,又感到不适
“殿下此次带着圣恩而至,府上万分感德。招待不周,还望殿下见见原。”柳江氏一边恭敬的对着云弦源源不断的笑,一边用余光示意柳听畔为云弦端上茶点。
“殿下,这是小女做的一些点心。小女笨手笨脚的没什么手艺,请殿下将就着用些。”柳听畔双眼含笑,半垂着头目光却始终在云弦身上,绵柔的眼神晕着微红的面颊娇艳,俏丽。
“有劳了。”云弦礼貌的微微点头,目光只在柳听畔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示意枇吉将点心接过来,转而又看向柳江氏,“老夫人不必客气。柳家是战功赫赫之家,小王此次前来一来带着父皇的恩典,二来,也希望沾上几分柳将军新婚的喜气。”云弦的分寸与优雅都恰到好处,最是处处周到的模样。然而,正是当他礼貌又不失分寸的示意枇吉接过点心时目光在柳听畔的身上一笔带过之时,一向自信的柳听畔却失了分寸,难掩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