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尺(1 / 4)
前言:
当我透过时间的隧道,在回忆里重新看到一大群儿时玩伴。他们的年纪从五、六岁到十一、二不等,要么是小孩,混沌初开,刚学会走路说话,要么是懵懂少年,正朝着未知的将来快速成长。他们有时愚蠢可笑、顽劣可叹,有时又脑洞大开、非常敏锐。所有这些搅成一团,呈现出孩童和少年世界真实可感的一幅幅人生图画,让我难以释怀。ac
这群在葱葱田野和乡间小径上嬉戏和游荡的“顽童”,歪着脑袋、斜着眼睛旁观大人们扭曲的世界。
我曾经不止一次设身处地的想过自叙传式口吻去回顾童年和少年生活经历的集体记忆,作为二十年后回忆过往童年有趣的补充,但都未能如愿。除了过于久远,在脑海中仅存留的碎片,未必能把故事叙述得比较完整。也同样迷失在成年人浮躁的世界里,时常感到阵阵不安与惶恐。
对于成年人的世界的复杂程度,是孩童时代的自己未曾揣摩与试想过的。这种错综复杂的交际生活,经常犹如一个冷静的医生,用寒光闪闪的解剖刀,先剥去稚嫩外表上温情脉脉的那一层面纱,露出底下骨干的现实生活本来的面貌,然后又继续剥去这层最底层的对活着的卑微与苟且,露出尚未完全折断而只是隐藏更深的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与幻想。
我长时间与现实生活进行纠缠、叫嚣,逐步上升到撕扯与扭打,这一切显得早有预谋的,又无法回避。这已经发生、正在发生以及将要发生的事件,让我筋疲力尽,却又习以为常。
这些是孩童时代所始料未及的,甚至在当时歪着脑袋、斜着眼睛旁观大人们扭曲的世界时,也不曾设想过的场景。
我在小县城经历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以及高中三年的求学阶段,心胸一直不曾开阔过。
小时候。我算是个害羞的孩子,个性较为软弱。每次老师上完课后都会问:“有没有问题?“我总会低头看着课本,回避老师的目光,像做错事的小孩。因为那时我和所有人的心跳频率相同,总是让我觉得放心与安全,也不用害怕跟别人形成差别而焦虑。
我们的刘老师有着令人害怕的温柔,这个戴着老式框架眼镜的男人,背后只是出人意料的藏着一把教尺。他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可他随时都会突然给予我们严厉的惩罚。
我们给老师起了个绰号叫“眼镜”,这个绰号是谁想出来的,我已经记不起来。可我忘不了那一次余高跑进教室时的有趣神态,他将黑板擦往讲台上使劲敲几下,然后庄重其事地宣布,我们学校从隔壁乡里调过来一位带着厚重眼镜的古怪中年男老师,听说他的严厉苛刻是乡里远近闻名。
然后,我们一群稚嫩的学生歪着脖子侧着身体以好奇与古怪的期待等着老师的到来。
这个被余高过度渲染过的具有严厉凶狠的脾气的中年老师,不苟言笑的在上课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腋下夹着讲义快步走进教室,背后悬着一把让人不寒而栗的教尺,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那天,他并没有过多的介绍自己,连同他一度光辉的过往业绩也是草草收场。他只是缓慢的推了推银花框边襄过的厚重眼镜,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地写上刘老师三个正楷字后,又停顿了片刻,开始了一天的讲义。
他背后悬而未发的教尺,在狭小的教室里来回踱步,停停走走,似乎稍有不慎就会重重得落下。这让我们稚嫩的脸上时刻写满了不安的情绪。当时,我坐在最后排中间的过道里,不安分的低着头小心的跟着他的节奏抑扬顿挫朗诵着课文。
很难想象这一天是怎样熬过来的,我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像个新来的同学那样胆怯地望着左边靠近窗户位置的余高,他也以同样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这超乎寻常的安静与他平常课堂高亢的状态格格不入。
面对我的调侃,余高不止一次,义正言辞的表述过,他并不是畏惧眼镜老师的威严与恫吓。然后,支支吾吾的岔开了话题。我们也没有继续追问真实的缘由。
后来我们惊奇的发现,他不再是那个热衷于在操场上奔跑的余高,倒成了一只受不起惊吓的小猫。有几次我和郭超走过去时,他都会表露出慌张与不安的表情。直到下午放学以后,他完全地走出了校门,才突然像一头囚禁过久的豹一样狂奔乱跑了。当时我们都感到,我们的眼镜老师并没有像传言说的那么危言耸听。我们断言刚刚来到的刘老师只是看上去显得不苟言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