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屠狼少年(1 / 2)
五月的天,风轻云淡,阳光温柔,广袤无限的敕勒川大草原上,一切包含在这片土地的生命敞开胸襟肆意的迎着天空生长着,关于这里,向历史深处回望去,穷极千年,似乎把所有的诗歌交织在一起也只能描摹塞外风光的片面,但汇于一处,却总是天地之间悲欢离合的深情。
阴山余脉,无名山脚下,一个破旧的木刻楞里,老猎人脱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浑浊的双眼中流出了淡黄色的泪水,那是他对这个美丽世界最后的依依不舍,他紧握着床边那个十六岁孙子的手,从这一刻起,只剩下了少年孤身一人。脱里的墓穴和棺椁早已准备好,只不过是个约莫一米深的土坑和一个缝制的马皮筒子。
少年埋葬了爷爷,既没有留下墓碑也没有坟头,因为爷爷曾经嘱咐过他,草原上的食腐动物很聪明,它们专门挖那些新坟,翻开覆土之后,就会毫无忌惮的大快朵颐。
“我死后,你便去城市。”脱里的话言犹在耳。
少年背着脱里爷爷的猎枪,腰间别上一把蒙古匕首,咬紧牙关,把心一横,离开了住了八年的木刻楞。前路,在断了线的泪珠中模糊了方向,一路向东,趟过六十公里的草原,就会看到公路,再沿着公路向东北走四十公里,就到了e县。
一匹老马,一条细狗,是漫漫长路同行的伙伴。但是,一到了城市,就要把它们卖掉来换食宿的钱。它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像少年一样,未来不知归处。远去的山形,无边的草,满路上,少年的心很混乱。
日沉月升,该沉睡的睡去,该清醒的醒来,夜游的生物开始活跃,此时便不能再走了,入夜后的草原是极其危险的环境。少年拢起一堆火,不为取暖,只为驱离这片繁茂的生态系统中位于食物链顶端的一种狡猾且凶残的动物——野狼。
哔剥燃烧的火,恍惚着照亮少年的脸庞,他实在是个俊美的人,在人生最好的年纪,男性英武的气质渐渐形成,艰苦的游猎生活锤炼了他的意志,血液中的活力像风中的劲草坚韧不拔。如果不离开草原,再过上五六年的光景,敕勒川的草原上定会拍马驰骋着一个雄鹰般的青年猎人。但是,他必须离开这里,因为他并不属于这里。
八年前,在一起神秘的车祸现场,爷爷脱里发现了他,除了两具男性尸体外,找不出任何证明他身份的信息,儿时失去记忆,连名字都不记得,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可这就是命,一种不可抗拒力。
去城市,只有去那里,才有可能找到音稀信杳的父母,回到阔别已久的家。
悲伤和疲惫交融,思念和迷茫杂糅,少年沉沉睡去。天空通透,银河之中充满璀璨的繁星和无数未知的秘密,北方七星的斗柄偏向正南,这预示着春天不会在草原逗留太久。
夤夜,少年睁开了眼睛,他几乎和猎狗同时觉察到了危险,下意识的,手已摸向了腰间的匕首。长空之中,不安的犬吠里,一声接一声的狼嚎由远及近。这可不是玩笑,这是极度的危险,少年全身的汗毛都像被风吹动的草颤抖起来,呼吸和心跳印证了噩梦般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他抱着枪,蜷缩着无限的接近火团,因为那是自己当前唯一勉强可以抵御狼群的东西。
六只野狼,自然界天生的杀手,极致聪明的谋略家,它们从近乎完美的宛若六芒星的方位正在步步逼近少年。被包围了,空间似乎凝固住,被杀机一点点的压缩着,让人窒息和绝望。
竭力保护主人的猎狗挡在少年身前,它的威慑竟是那样微不足道,又如此可笑,恐惧使它战栗和不知所措。那头狼是一匹硕大的家伙,体型超过猎狗一倍。猎狗再无退路,一个猛冲,妄图杀出一条血路,可不出两秒,就被强悍的头狼用利爪扑倒,瞬息间断了脖子,流淌的浓血和凄凉的哀嚎警示着少年,对手强大力不可敌。砰,慌乱之中,少年冲着头狼开了一枪,偏偏失去了准星,子弹擦着头狼的身体呼啸而过,老马在枪声中受惊,一纵之下,狂奔入无边的黑暗。